三人站在乾清宮側廊下,靜靜等候召見。
齊心孝心思剔透,隻稍一思忖,便明白了今日陛下為何會將他們三人一同召來。
倪元璐想兼收心、理。
吳孔嘉則明顯是那個提出永嘉學派的人。
而他自己,則提出了王公荊學之論。
看來陛下在日講上嘴裡說著不問對錯,可心裡的偏向,卻已是顯而易見。
理學、心學……陛下怕是一個都看不上。
果然是法家嗎?
想到此處,齊心孝的眉頭不由一皺,在如今要推法家,恐怕阻力會有點大啊。
宮殿簷角的銅鈴在微風中紋絲不動,周遭隻有遠處傳來的幾聲秋蟬的嘶鳴,更顯得此地莊嚴肅穆。
齊心孝這才注意到,身旁的吳孔嘉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他這才注意到,殿內隱隱約約有議事的聲音傳出,隻是聽不真切。
原來元會兄是在聽牆角啊。
然而不等他凝神再聽,先前引路的小太監已經快步從殿內走了出來,躬身道:“三位大人,陛下讓你們現在就進去。”
三人心中皆是一凜,不敢怠慢,連忙整了整衣冠,隨著小太監跨過高高的門檻。
這是他們此生第一次踏足這座皇帝寢宮。
隻是剛一入殿,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愣住了。
殿中站著一個怪異的組合。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將軍,本該在殿外值守,此刻卻將鳳翅盔夾在左臂之下,一身戎裝,肅立在殿中。
而在他身側,則是一名頭戴儒巾,穿著青圓襴衫的儒生,卻不知是舉人還是監生,正滿臉激動地對著禦座上的皇帝說著什麼。
禦座之上,朱由檢見到他們進來,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他們在一旁站著,自己則繼續認真地聽著那儒生說話。
那儒生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殿內多了三人,依舊慷慨激昂,聲音在空曠的殿內回響。
“陛下!是故賭博奢靡之風,不過是表象而已!”
“勳貴沉淪的根因,正在於晉升無望,平日裡又無所事事,這才以走馬鬥雞、一擲千金為豪氣!”
“故而,欲治賭博,當先治勳貴!欲治勳貴,則當讓他們有事可做,建立功勳,從做事之中考選,能者上,不能者下!”
“凡有放蕩不羈、貪腐害民者,革爵除封,亦在所不惜!”
朱由檢聽著,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問道:“然而勳貴之中,如今果真還有可用之人嗎?”
那儒生昂著頭,一股勃勃英氣撲麵而來:“陛下,嫡子不可用,便用次子;次子不可用,便用遠宗!若連遠宗都不可用,便另起軍功封侯,以新貴代舊貴!”
“煌煌大明,難道還愁沒有奮勇用命之人嗎?”
齊心孝三人聽得心中暗暗咋舌,這番言論,不可謂不大膽,紛紛好奇此人究竟是誰,竟敢在陛下麵前如此放言。
朱由檢聽完,沉吟了片刻,終究是失笑地搖了搖頭。
“守中啊,你這性子,實在與你父親太不相似了。”
那名叫守中的儒生聞言,神色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梗著脖子道:“他那是年紀大了,瞻前顧後!欲要澄清時弊,怎能如此畏首畏尾!”
“哈哈哈哈……”朱由檢發出一陣朗笑,卻不再接話,隻是朝齊心孝三人招了招手。
“你們過來吧,後麵你們要一起共事,可以先互相通報下姓名。”
他又點了點那儒生與大漢將軍,對齊心孝三人說道:“你們也可以將今日日講之問,說與這二位聽聽,朕稍後要讓你們做的事情,便與此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