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愚。”他再次看向劉若愚,“去將這套方法總結出來,編撰成冊。再選出一千個日常通用的字,給每個字都用此法注上音。”
“如此一來,隻要學會了這套聲韻之法,學者甚至可以自學識字。宮中識字、識算一事,必將事半功倍。”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試著去做吧。第一版,不必求全責備,能用即可,後續再慢慢改進。”
“什麼時候最終能定了,朕親自下旨刊刻天下,就連書名……朕也想好了。”
朱由檢看著劉若愚,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叫《永昌拚音》。”
“而你,劉若愚,便是此書主編。”
劉若愚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主編?《永昌拚音》?刊刻天下?
這幾個詞砸下來,讓他一時間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
這是何等的功業?這是要名垂千古啊!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陛下!陛下!此乃經天緯地之創舉,奴婢……奴婢不過犬馬之勞,何德何能擔此大任!此書主編,唯有陛下才配當之!”
朱由檢搖了搖頭,開口道。
“讓你去做,你便去做。朕富有四海,難道還要貪圖一個臣子的功勞嗎?”
這話一出,不僅是劉若愚,連旁邊的曹化淳和高時明都心神劇震。
他們此刻才真正意識到,皇帝拋出的,是怎樣一份足以讓任何讀書人瘋狂的曠世功業。
縱使是以高時明那般淡然的心性,此刻看向劉若愚的眼神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羨慕,甚至是嫉妒。
朱由檢將一切看在眼裡,卻不多言。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事情既然議定,那就各自抓緊去做吧。”
朱由檢站起身,撣了撣衣袖,“朕也乏了,回宮。”
說罷,他便邁步向門外走去。
曹化淳、劉若愚連忙跟上,一路將他送到司禮監門外。
朱由檢翻身上馬,身後,司禮監、內書堂大大小小的太監們都跪了一地,黑壓壓的一片。
他沒有立刻策馬,而是勒住韁繩,抬頭望了望天。
沉默半響後,朱由檢忽然一笑。
他側過身,俯視著底下跪伏的眾人。
“朕登基之時,曾對你們說,要忠誠,無事不可對君言;要守法,謹守俸祿,莫要胡亂伸手。”
他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飄忽。
“那麼反過來,朕會給你們什麼呢?這話,朕當初好像是忘記說了。”
司禮監門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朱由檢掃視眾人,目光如炬,緩緩開口。
“其一,曰權。”
“能做事,認真做事,踏實做事,自然有前途等著你們。司禮監的位子,內廷十二監的位子,都在那兒擺著。”
底下,那些隨堂、秉筆太監們,眼神瞬間變得熱切起來。
朱由檢繼續說道。
“其二,曰錢。”
“如今國朝衰敗,處處用錢,朕一時也拿不出太多賞賜。但國勢一旦好轉,加俸增賞,絕不吝嗇。朕不敢說能讓你們富比王侯,但必然能教爾等安享晚年。若是真立下不世之功,百金、千金乃至萬金,朕又何吝賞賜?”
人群中,那些剛入宮不久,還對未來抱有幻想的小太監們,眼中燃起了火光。
“而其三……”
朱由檢的聲音頓了頓,他拿起馬鞭,虛虛地點了點劉若愚和曹化淳的方向。
“便是這,名。”
“《永昌拚音》隻是一個開始。朕的胸中,還有無數大事要做。爾等隻要用心做事,緊緊跟上,縱使不能人人青史留名,也定能不負此生。”
他收回馬鞭,最後掃視了一圈底下那一張張或激動、或狂熱、或敬畏的臉。
“好好做事吧。”
“切莫被朕,落下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朱由檢猛地一揮馬鞭。
“駕!”
駿馬長嘶一聲,四蹄翻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乾清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親隨親衛們立刻策馬跟上,馬蹄聲轟鳴,迅速遠去。
隻留下司禮監門前,跪伏一地的太監們,和那沉沉欲墜、卻始終未曾落下半滴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