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銅兵器,從四麵八方,緩緩地向葉勝和亞紀逼近。
葉勝將亞紀緊緊地護在身後,手中緊握著的長刀由於脫力而微微顫抖。
“……對不起,亞紀。”他嘶啞地說道,“看來,我這個組長要把你一起留在這裡了。”
亞紀沒有回答。
她的腦海裡此刻一團亂糟糟。
死亡的恐懼,氧氣耗儘的窒息感,對未來的絕望……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了她眼前那道揮之不去的身影。
她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在卡塞爾學院報到的時候。
那時的葉勝剛從中國來到美國,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神采飛揚。
他有著兩條濃重而飛揚的黑眉,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齒。
他的遊泳是全班最好的,第二年就成了學院帆船隊的領隊,意氣風發地從芝加哥大學那些老對手手裡,贏回了金羊毛杯,很受班上女生的矚目。
但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嘲笑自己。
每一次遊泳專項課,當笨手笨腳的旱鴨子亞紀還在一千米熱身的中途掙紮撲騰時,葉勝早就遊完了一個來回,還順帶在岸邊曬了一次日光浴。
他隻穿著一條遊泳褲,裸露著那充滿了力量感的上身,背對著自己,得意洋洋地拍著屁股,說些“是不是日本人腿都比較短,所以才遊不快啊”之類讓人火冒三丈的欠揍話。
有時,他又會忽然湊過來,看著在水裡掙紮的自己,露出一副世界末日般的絕望神色,歎著氣說:“完了完了,以後我們要是成了搭檔,我可不是要被你這個累贅害死在水下了吧?”
要多可惡有多可惡。
什麼時候……保護這個可惡的家夥,成了一個習慣了呢?
分明那時候,自己還為了反擊他的嘲諷,曾經氣得滿臉通紅地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地喊過:“將來你要是真的死在水下,可彆指望我會去救你!”的話啊。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亞紀緩緩地搖了搖頭,一行滾燙的淚水順著她麵頰慢慢地滑落。
“葉勝……”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我們不逃了吧。留在這裡,我想……看著你。”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有話想對你說很久了。”
“我……”
“——我也愛你。”
葉勝那簡單而利索的回答,截斷了她所有未說出口的話。
他猛地轉過身,在那些猙獰的煉金怪物即將撲上來的前一刻,做了一件足以讓他被執行部紀律委員會記大過的事——
他摘下了自己的頭盔麵罩,也摘下了亞紀的麵罩。
然後,在這片充滿了金屬腥味的空氣裡,他狠狠地吻在了亞紀那帶著淚水鹹味的冰冷嘴唇上。
亞紀徹底呆住了。
一吻之後,葉勝鬆開了她。
他歪了歪嘴,嘴角再次流露出那種亞紀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那笑容有時候討厭得讓人想揍他,有時候卻又帶著讓人忘記一切煩惱的陽光。
“看吧,”他喘著粗氣,笑著說,“我就說,我不會死在水下的。”
“因為,我還沒有……娶你啊。”
亞紀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在黑暗中的眼睛,所有的恐懼和絕望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午後,回到了卡塞爾學院那灑滿陽光的遊泳池裡。
她還在水裡笨拙地撲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