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曹寶坤那雙三角眼眯成了一條縫,目光陰冷,死死的盯著眾人:
“但醜話我說在前頭,這批貨見不得光,所以隻有一個規矩——現金結賬,現款現貨!概不賒欠!誰要是拿不出錢,或者想玩賴的,彆怪我身後的兄弟不認人!”
此話一出,包廂裡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幾分。
就一千來件,還要抓鬮?
在座的這些老板娘們,又有誰吃不下這區區一千來件亞運文化衫?
故而,曹寶坤此話一出,原本還有幾個在旁望風聲的老板娘徹底滅了心思。
在這個野蠻生長的90年代,草莽與亡命徒往往隻在一念之間。
華亭路的這幫老板娘們,本就是踩著時代浪潮自泥濘中而起,早就過了把腦袋彆褲腰帶上討生活的階段。
大家都是在社會這口大染缸裡滾過的老法師,沒有一個是真傻子,除了那種輸紅了眼的亡命徒,誰又肯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去賭上身家性命?
作為盤踞在華亭路的一幫坐地虎,這些在座的老板娘們哪個身家沒個十幾萬幾十萬的?
穿金戴銀的日子都還沒過夠呢,誰吃飽了撐得,願意去觸這種黴頭?
更何況,曹寶坤今天擺出了這麼大的場麵,要真隻是為了那區區一千件衣服,那他才是腦子瓦特了!
在場的這幫老板娘們都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分明就是投石問路的把戲,這一千件衣服不過隻是魚餌,真正的魚鉤還在後麵藏著呢!
一旦要是有人咬了鉤,上了這條賊船,往後究竟是跟著一起吃肉,還是替人頂雷,那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更何況,能把手伸進服裝二廠倉庫裡扒貨,目標還是外商,這背後的大老板,怕還不知是哪路通天的過江龍呢。
像這種級彆的人物,不動則已,一動那就是翻江倒海,幾十萬的‘生活’哪能滿足他們這種人的胃口?這分明是奔著百萬級的‘大生活’去的。
隻要想想,便知這裡麵的水有多深,像她們這種小舢板,怕是一個浪頭打過來,就得船毀人亡。
“啪!”
胖阿嫂一拍椅子扶手,第一個站了起來,她那雙畫著濃重眼影的眼睛裡,看似滿是不屑和嘲諷,實則內裡全是驚懼與退縮。
“曹寶坤,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搞的這麼神神秘秘,老娘還以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生活’呢,結果就這?”
“區區一千件衣服,還要我們這幫人像叫花子似得抓鬮?儂腦子瓦特了吧?拿我們當阿木林耍是吧?”
說完,胖阿嫂扭頭就往外走,沒有絲毫猶豫。
“就是,就這麼點蒼蠅肉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另一名燙著大波浪的老板娘也站了起來,一邊整理著裙擺,一邊嗤笑道:
“曹寶坤,你還是老老實實去馬路邊‘吃開口飯’(青皮的生計)吧,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彆哪天賠的褲衩子都不剩!”
“走走走!跟他費什麼話,有聽他在這兒吹牛皮的功夫,我都不知道要少賣多少條褲子,這不是耽誤我賺錢麼。”
有了胖阿嫂帶頭,其他老板娘們同樣是起身就往門外走,不願在這裡多浪費時間。
這幫老板娘,一個個都是老江湖,嘴上罵的凶,那是為了走得體麵。
可腳底抹油速度快,那是分明嗅到了危險。
然而,在一派嘈雜聲中,唯獨十三妹依舊死死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臉上的粉底完全蓋不住臉色的慘白,整個人滿是驚恐的盯著那早已黑下去的電視屏幕,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