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那邊。”
溫嵐碰了碰張扶林的胳膊,指著那些石頭堆。
張扶林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眼神裡露出一點疑惑。
他見過很多奇怪的墳墓或者祭祀的東西,但眼前這些散在溪邊看著有點隨意又好像有點規律的石頭堆,讓他覺得陌生。
它們不像是他熟悉的跟墳墓或者機關有關的任何東西。
“那是什麼?”
他語氣裡帶著探究的意味。
看著他皺眉的樣子,溫嵐三兩下吃掉食物,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輕聲說:“那是瑪尼堆。”
“瑪尼堆?”
張扶林重複了一遍這個他沒聽過的詞,目光又回到那些石頭堆上,好像想看出點什麼門道。
“嗯。”
溫嵐點點頭,看著陽光底下那些安安靜靜的石頭堆,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像在講一個很老的故事:“也叫朵幫。在藏區,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藏族人相信,石頭是有靈性的,人們路過的時候,會撿一塊石頭,放在這些堆子上,為親朋好友許下願望。”
“每當風吹過的時候,就是在祈福。”
張扶林靜靜地聽著,目光隨著她的話,仔細看那些他本來沒怎麼在意的細節。
這些東西,和他熟悉的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種更簡單,更直接地表達心裡信仰的方式,是人們想平安幸福的最樸素的願望。
他慢慢開口,聲音裡帶著點思考:“所以,這些石頭,是祈禱。”
“可以這麼說。”
溫嵐點頭:“是路過的人,用最省事的辦法,向神、或者向自己心裡,表示敬畏和盼望。可能祈禱家裡人平安,祈禱路上順利,祈禱牛羊長得好……很簡單,但也很誠心。”
她看著張扶林,他正望著最近的一個瑪尼堆,有點出神,早晨的光照著他側臉的線條,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小片影子。
溫嵐站起來,走到溪邊,彎下腰,在清亮的溪水裡仔細挑了一會兒,撿起一塊表麵比較光滑,形狀也比較規整的鵝卵石。
溪水很涼,石頭沉甸甸的。
她拿著石頭走回來,在張扶林帶著疑問的目光下,走到離他們最近、也是看起來最新的一個小瑪尼堆前。
她雙手捧著石頭,閉上眼睛,在心裡很認真、很誠心地想:
(希望張扶林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不用再背那麼重的擔子。)
(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健康生下來,平平安安長大。)
(希望我們能順利遠離危險。)
(希望666號和888號早日康複。)
然後,她彎腰小心地把那塊帶著涼意的石頭,穩穩地放在了瑪尼堆的最頂上。
石頭放上去,發出輕輕的一聲“嗒”聲。
溫嵐後退,看著那個因為多了一塊石頭而好像更“完整”了一點的瑪尼堆,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一點。
張扶林沉默地看著她做這些,他眼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輕輕地動,像冰麵底下悄悄流過的溫水。
“你許了什麼願?”
他問。
溫嵐轉頭看他,早晨的光照進她眼睛裡,她笑了笑,沒直接回答,說:“聽說,願望告訴彆人,就不靈了。”
張扶林看著她有點調皮又帶著溫柔的笑,沒再問。
他學她的樣子,在溪邊挑了一塊黑色的形狀有點特彆的石頭。
他沒閉眼,隻是看著手裡的石頭看了一會兒,然後走到瑪尼堆前,把那塊黑石頭,穩穩地放在了溫嵐那塊石頭的上麵。
兩塊石頭,一黑一白,上下挨在一起,在晨光裡看著很配。
他沒說許了什麼願,但她猜得到。
風輕輕地吹,被壓在石頭下的經幡微微飄,發出很小很小的聲音,好像真的有無數誠心的祈禱,隨著風飄向很遠的地方。
陽光暖暖地照在他們身上,也照在那個新加了兩塊石頭的瑪尼堆上,鋪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過了一會兒,張扶林道:“該走了。”
溫嵐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個瑪尼堆,心裡默默說:請保佑我們。
兩人回到馬旁邊,收拾好東西,又上了馬,馬好像也歇夠了,精神地打了個響鼻。
張扶林調轉馬頭,繼續朝著南迦巴瓦峰的方向走,早晨的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鋪滿鵝卵石的河灘上,慢慢變小,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