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猜想甫一冒頭,滄朝聞竟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快。
可他對人對事其實是有些遲鈍的,悟道以後,也鮮少對什麼事物表現出不喜的態度。同門大多說他冷漠,稍微相熟的人說他木訥。
因而,這種心往下微微一沉的情緒,隻轉了一個來回就被壓住,像從未有過那般。取而代之的是作為一個長者,傳道授業的姿態。
說來也怪,代入這個身份後,他居然自覺接受良好,說的話竟也比之前直白犀利了許多:“再晚一刻回魂,有燒手之患。”
青善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便見滄朝聞指了指他邊上,示意她坐近些。她低頭看了一眼身上打著補丁的破舊衣服,再打量著對麵的人。
哪怕坐在造價昂貴的飛舟上,也活像是擺在陰暗角落裡散發煥彩的白玉瓷瓶,更彆提腰間掛的那些琳琅配飾,一看就是價格不菲。
與她現在憔悴瘦弱的落魄模樣相對比……青善抿了抿嘴,不怎麼好意思讓“玉瓷瓶”沾上她一身的灰,雖然比剛剛靠近了些,但並沒有坐在他手指的位置。
儘管這樣也能比較得出,她現在也就到他腰部偏上一點點的高度。
滄朝聞沒感覺到她的拘謹,他單手解下乾坤袋,召出一件做工精美的小物什,從綁著的繩結來看,像是個懸在胸前,貼身佩戴的墜子。
剛拿出來,青善就聞到了一陣馥鬱香氣。
“可以寧神。”滄朝聞將墜子遞過去。青善試探地接住,覺得這東西摸起來冰涼,看著輕巧,居然比她想象中的有些重量。
她提起來晃了晃,有很輕微的水聲,這墜子竟還是個容器!
滄朝聞恰時為她解惑:“雪域心,裝的是靈泉水,能助你更穩固地運轉周天。”
他先前探查時已經發現,青善經曆那一番疼痛,體內雜質已經清除得七七八八,隻是氣海空間內幾乎沒能存下靈氣。
要想邁入練氣期,這麼一點根本不夠,還得繼續重複引氣入體的步驟。
這東西是他不知道哪次曆練收到的小玩意,他不但用不上,還是個女款。本打算扔爐子裡加真火煉成隕鐵,待日後打造成趁手的靈器。
偏師弟妹們聽說後,極力勸阻他留著,興許之後能碰上個有緣人呢?
這個小姑娘上了流雲宗的船,那不論將來在內門還是外門,他都當得起一聲師兄。
師兄妹的關係,也算是有緣人吧?
青善聽罷眼睛一亮,卻又對他話裡的意思察覺到什麼:“我還沒有步入練氣境嗎?那您剛剛說……”
兩人麵麵相覷了片刻,滄朝聞率先掐了掐眉心:“我何時說過這種話?”
青善:“……”姥姥!
雜書中寫,真正的仙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言語間意懶情疏,叫人難辨其中真意……今時今日,居然給她碰上個教材精選!
但想起剛剛滄朝聞那句“燒手之患”,她又開始問心自省。
確實怪她太過急切,誤解了仙人的意思,險些得不償失。
自從見過那含著破曉之光的劍式過後,總覺得既然有了機遇,就該趁早闖出些東西來。
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牛在想什麼青善不知道,但她確實不想再見到虎妖那張嚼著骨頭的血盆大口時,依舊毫無還手之力。
揠苗助長不可取,一口也吃不成大胖子,還是先精心打坐,把雜念都排乾淨了再凝氣,這份禮物確實很適合現在的她。
滄朝聞那邊卻像被打通了思路,當他將一切串聯起來發現毫無破綻後,“愕然失色”四個字都遠遠不夠形容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