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拖拽聲,我閉著眼沒動。
嗩呐還在腿上,指尖壓著卡扣。剛才那聲短鳴不是錯覺,是《安魂引》的頻率真的傳出去了。
我集中意識,把那段音律再推一遍,這次加了個念頭——現身。
空氣變了。
不是冷,也不是風,是那種你能感覺到有人站在你麵前,哪怕你看不見。
我睜開眼。
她就在我三步遠的地方。
長發垂到地麵,脖子拉得很長,舌頭從嘴裡伸出來,一直垂到腰際。月光照在她臉上,皮膚白得像紙,眼睛黑得沒有光。
我沒敢出聲。
她低頭看我,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在數什麼。然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那裡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
我立刻明白老鬼的意思了。
她不是來殺我的,她是等我下令。
我用意識傳過去一句話:你是我的鬼寵,聽令。
她停下動作,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她點了點頭。
那一刻我知道,契約成立了。
我撐著椅子站起來,腿還有點軟。右肩不流黑液了,但裡麵還悶著一股脹痛,像有東西卡在骨頭縫裡。
我摸了摸左耳的耳釘。它還是溫的,但沒聲音。老鬼沒出來。
我也不需要他說話。我現在有彆的事要做。
我拿起嗩呐,貼住額頭,閉眼掃描。城市夜裡到處都是雜氣,但我能分出哪一股不對勁。
東南方向,有一條線一樣的陰流,斷斷續續,像是被人拖著走。
公交亡魂。
我想起來了,白天考官念過一條新聞:昨夜一輛夜班公交衝進護城河,司機當場死亡,乘客全部失蹤。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現在我知道了。
它們沒死乾淨。
我邁步往外走,吊死鬼跟在後麵,腳步輕得聽不見。我不回頭也知道她在,因為她經過的地方,空氣會往下沉一寸。
我們穿過殯儀館後牆的小門,走上荒路。路燈稀疏,照得路麵一塊明一塊暗。
我舉起嗩呐,吹出一段低頻震動。吊死鬼的長發突然散開,像水草一樣飄起來。她的手指快速撥動發絲,一根根拉直,然後指向東南。
找到了。
我們加快腳步。越往前走,空氣越重。到了橋頭,我看見一輛車停在斷橋邊。
黑色靈車,車頭朝河,引擎還在響。駕駛座沒人,方向盤卻在自己轉動。
我快步靠近,剛走到車側,靈車猛地啟動,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尖嘯,直衝橋口!
我立刻吹響嗩呐。
“攔住它!”
命令剛落,吊死鬼已經閃到車頭。她張開嘴,舌頭像繩子一樣甩出去,纏住方向盤,整個人被帶著飛起,懸在空中。
靈車劇烈打滑,前輪壓上護欄邊緣,車身傾斜。她一隻手抓住雨刷器,另一隻手用力回拉舌繩,肌肉繃緊到發顫。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鬼拚命的樣子。
我衝上去一腳踹刹車踏板,同時吹出第二段指令。
吊死鬼的頭發暴起,數十根發絲射出,纏住路邊的路燈柱,形成牽引網。靈車終於橫著停下,距離河口不到半米。
我喘著氣走過去,手按在引擎蓋上。燙。但更燙的是方向盤。
這車被怨靈操控了。
我拉開駕駛門,司機坐在那裡,頭歪著,臉色青灰。我把手指搭在他脖子上。沒脈搏。瞳孔擴散。身體僵硬程度顯示死亡超過六小時。
這是具屍體。
但它還在開車。
我退後兩步,對吊死鬼比了個手勢。
“逼出來。”
她點頭,右手一揚,發絲如刀切入司機雙肩。黑霧從傷口噴出,扭曲成一張人臉,在空中嘶吼。
怨靈現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