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拔下U盤,替死符貼在鎖骨下還在發燙。薄荷糖在嘴裡嚼了兩下,還沒咽下去,後背突然一涼。那不是風吹的,是陰氣從脊椎往上爬的感覺。
我沒回頭。
身體已經先於意識動了。
腳跟離地,人往後仰,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掀起來。地麵瞬間遠去,我騰空翻轉,眼角掃到監控室門框——我已經飛出走廊了。
馬路就在下麵。
車燈亮得刺眼。
一輛貨車正衝過來,刹車聲撕破夜色。我伸手去摸嗩呐,但衝鋒衣口袋是空的。人在空中,沒法穩住姿勢,隻能眼睜睜看著車頭逼近。
就在這時,腳踝一緊。
一股力從地下傳來,像有東西破土而出纏住了我。發絲?我腦子裡剛冒出這個念頭,整個人就被狠狠拽向路邊。
落地滾了兩圈,肩膀撞上路沿石。劇痛傳來,但我顧不上。抬頭看,那輛貨車離我不到三米,輪胎還在打滑。
可它沒停。
車頭繼續往前衝。
目標不是我。
是站在車前的那個身影。
老鬼。
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黑袍張開,雙臂橫在胸前。他沒有躲,也沒有後退,就那麼站著,嘴裡念著什麼聽不清的詞。
貨車穿過他的身體。
沒有撞擊聲。
就像穿過一團霧。
但他胸口裂開了。
一道從心口延伸到肩膀的縫隙,邊緣不斷波動,像是魂體正在崩解。更嚇人的是,那裂縫裡插著一塊東西——半截鏽黑色的金屬片,形狀像鎖齒,表麵刻著細紋。
冥河鎖碎片。
我認得這材質。張屠夫腳鏈上的標記就是這種紋路。它不該出現在這裡,更不該插在老鬼身上。
我翻身爬起,嗓子發乾。來不及想為什麼反噬會落到他頭上,我知道現在隻有一件事能做。
《安魂引》。
我抽出嗩呐,咬住簧片,音波直接推出。低頻震動擴散出去,像一張網托住老鬼搖晃的身體。他身形一頓,波動減緩,但那碎片還在震,寒氣順著音波往我手指竄。
我咬牙堅持。
不能斷。
這曲子不能停。
老鬼緩緩轉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沒什麼情緒,可我懂。他在說:你不該救我。
我想罵他蠢,你才是真不怕死?但嘴不能動,吹奏中斷一秒都可能讓他徹底散掉。
吊死鬼的發絲慢慢收回,從我腳踝鬆開,縮回地下。她沒說話,但我知道她在。剛才那一拉是她做的。她平時隻會用發絲絞殺,從沒用來救人。這次不一樣了。
我單膝跪地,把老鬼放平。他躺在地上,眼睛閉著,胸口那塊碎片還在微微顫。我伸手想去碰,指尖剛接觸就差點縮回來——太冷,冷得像摸到冰窟底的石頭。
這不是普通的傷。
這是反噬。
替死符明明貼在我身上,預警也是衝我來的。按理說,危險降臨時,它應該讓我活下來。可現在,承受傷害的是老鬼。
錯位了。
規則被改了。
我盯著那碎片,腦子裡閃過一個畫麵——監控室最後那個假身,穿著我的衣服,臉上空白一片。它消失前我沒動,隻是吹響了嗩呐。可也許就在那一刻,契約被動了手腳。
有人在外部觸發了替死機製。
但他們算錯了對象。
或者……根本就是衝著老鬼來的。
我摸出隨身小刀,在舌尖劃了一下。血比平常更濃,帶著一絲黑氣。我吐出來,噴在嗩呐喇叭口,混著音波一起送進老鬼體內。
《安魂引》變了調。
血霧裹著聲波鑽進他胸口,圍著碎片形成一層膜。裂隙暫時封住,不再擴大。老鬼呼吸似的起伏了一下,手指動了動。
“彆……浪費……”他聲音斷斷續續,“替死符……下次……我來扛。”
我沒說話。
我不想聽這種話。
你是我的鬼寵,不是替死鬼。
可這話我沒說出口。我知道你現在聽不見。
我把嗩呐收好,伸手把他扶起來。他身體輕得不像實體,像是拎著一團隨時會散的煙。我把他背到背上,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吊死鬼的發絲又出來了,在地上鋪成一條道,通向殯儀館側門。
她引路。
我跟著走。
每一步都沉。U盤還在手裡攥著,邊角硌手。數據拷好了,證據拿全了,可我現在隻想找個地方把他穩住。
不能再出事。
不能再有人替我扛。
快到門口時,老鬼突然咳嗽。一口灰黑色的霧從嘴裡噴出來,落在地上發出滋啦聲,像燒紅的鐵遇水。我停下腳步,感覺背上重量又輕了一分。
“撐住。”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