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公交場,夜風貼著後頸吹過。薄荷糖在嘴裡化得差不多了,舌尖有點麻。耳釘還燙,但我沒摘。
殯儀館燈亮著。
推門進去,養魂艙的玻璃罩上凝了一層白霧。裡麵躺著老鬼,臉色比紙還白。吊死鬼坐在旁邊,發絲垂地,一圈圈繞在手腕上,像在數時間。
她抬頭看我:“他醒了兩次。”
我沒說話,走過去。老鬼眼皮動了一下,嘴張開,沒聲音。一縷黑霧從他口中溢出,在空中凝成兩個字——**醫院**。
然後他又閉上了眼,胸口幾乎不動。
吊死鬼收回發絲:“他說完就昏過去了。魂體裂得厲害,再替死一次就沒了。”
我摸了摸耳釘。它還在發熱,像是在提醒什麼。
“走。”我說,“去太平間。”
醫院後門的鐵柵欄鏽了一半。我們翻進去,穿過停屍房走廊。牆皮剝落,燈閃了幾下,最後隻留下儘頭那盞紅光。
太平間門開著一條縫。
冷氣湧出來。我嚼碎一顆新糖,推進門。
七具屍體擺在台子上,亂七八糟。有的臉朝下,有的手伸出櫃外。陰氣混成一團,像鍋煮沸的水。
“順序錯了。”吊死鬼低聲說,“靈魂找不到出口。”
她飄過去,拉開所有停屍櫃。手指一勾,屍體自動滑出。她按時間排列,頭北腳南,間隔一致。最後一具是今天下午三點死的年輕男人,她把他放在最末端,輕輕拉平衣服。
空氣安靜下來。
陰氣開始流動,順著她的排列方向轉圈。一股低頻嗡鳴響起,像是某種共鳴啟動。
“怨氣回流陣。”她說,“能存三小時。”
我點頭。這就能吸了。
但就在她收手時,角落裡一個影子猛地撲出。
是護士亡魂。白大褂染血,脖子歪斜,眼眶發黑。她手裡抱著一本冊子,直衝我麵門撞來。
我沒動。
她撲空,撞在牆上,反彈倒地。冊子摔出來,滑到我腳邊。
吊死鬼一根發絲甩出,纏住她手腕,沒絞,隻是輕輕拉了一下。
護士停住,喘著氣一樣的抽搐。
“你說。”吊死鬼說,“我們聽。”
護士盯著她,又看我,慢慢鬆開手指。她指著地上的冊子,嘴唇抖動。
我彎腰撿起。
封麵寫著:**異常死亡登記簿**。
翻開第一頁,日期從七天前開始。每天死亡人數遞增,精確到個位。第一天三人,第二天四人,第三天五人……第七天九人。
全是參與“新型疫苗試驗”的病人。
備注欄寫著同一個單位:禦獸協會醫療合作部。
我翻到第二頁,發現每頁頁腳都有個小印記,像是蓋章壓出來的。形狀是鎖鏈,環環相扣。
和我在父親車上見過的冥河鎖紋路一樣。
“他們不是在治病。”我說,“是在喂東西。”
吊死鬼湊過來看了一眼:“這些死法不正常。沒有病曆記錄突發症狀,但死亡時間集中在淩晨兩點十七分。”
“統一時刻。”我說,“說明是被觸發的。”
護士突然抬手,指向冊子某一頁。她嘴巴張合,發出斷續的聲音:“E……E7……簽了……名單……”
我翻到那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