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不大,四周都是屏幕。中央立著一台黑色立方體裝置,高約兩米,表麵布滿接口。幾十根導管從它延伸出來,紮進地麵,連向城市的地下管網。
而裝置正中心,懸浮著一顆心臟。
它跳得很慢。
每一次收縮,都會釋放一道紫光,順著導管傳出去。
我認得那顆心臟。
左心室上方有一道舊傷疤,是我五歲那年他做手術留下的。醫生說他活不過四十,但他活到了四十七。
現在他多活的每一分,都被抽出來當能源使。
我站在門口,沒再往前。
因為我知道,隻要我跨進去,警報就會響。整個係統會啟動自毀程序,或者加速抽取。我不想讓他死在我踏進來的那一刻。
所以我就站在外麵。
看著那顆心臟跳動。
聽著那個聲音。
像小時候他背我回家時的腳步聲。
咚、咚、咚。
吊死鬼站在我身後,低聲說:“他在保護你。”
我知道。
他是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炸彈核心,讓我無法拆除。隻要我還顧著他,就不敢動手。協會正是利用這一點,把他做成活體保險栓。
可他們忘了。
我不是正規禦獸師。
我不講規則。
鬼比人講武德。
我抬起嗩呐,對準門框上的逆轉陰文。
音波發出前,我低聲說:“爸,對不起。”
下一秒,嗩呐聲破空而出。
符文崩裂的瞬間,房間裡所有屏幕同時亮起。
畫麵全是監控視角——街道、地鐵、學校、醫院。每一個角落都有紫色光點在閃爍,數量超過三百。
倒計時啟動。
【71:59:47】
【71:59:46】
【71:59:45】
我收回嗩呐,盯著那顆跳動的心臟。
然後我轉身,走出房間。
門在身後自動關閉。
吊死鬼看著我:“你不拆?”
“拆不了。”我說,“一動他就死。”
“那你剛才……”
“我隻是告訴他們,”我抹掉嘴角的血,“我已經找到了。”
她沉默幾秒,點點頭。
我們沿原路返回。積水更滿了,水流方向變了,朝著房間倒灌。我知道那是係統失衡導致的反流。
走到梯子下方時,我停下來。
抬頭看井口。黑暗依舊,但不再壓抑。
我摸了摸耳釘。它還在發燙,但顏色變了,從幽藍轉為暗紅。
像血乾了之後的顏色。
“走。”我說,“該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災星。”
我抓住第一級鐵蹬,往上爬。
吊死鬼跟在後麵。她的黑發垂落,在積水裡拖出一道細線。
爬到一半,我聽見頭頂傳來金屬摩擦聲。
不是來自井口。
是來自天上。
防空警報響了。
第一聲劃破夜空時,我正好踩上最後一級梯子。
我推開井蓋,看見城市上空浮現出三百個紫色光點。
它們在移動。
像星星,也像眼睛。
我站在井邊,把嗩呐橫在嘴邊。
下一首曲子,不需要指令。
隻需要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