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像是有人在裡麵敲牆。
所有聲音都停了。
吹奏停了,發絲收回了,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整個停屍坪靜得能聽見糖在我嘴裡被牙齒碾碎的聲音。
我抬頭看向那邊。
焚化爐在殯儀館最深處,外牆漆黑,煙囪倒了半截。那扇門我從來沒見過打開,聽說三十年前就封死了。
現在,門縫底下有一點黑霧滲出來。
不是我們這邊的怨氣,顏色更深,幾乎是紫黑色,流動的方式也不對。它貼著地麵前進,像有意識。
吊死鬼皺眉:“那地方……三十年沒人打開過。”
老鬼飄到我身邊,聲音壓得很低:“蠢貨,這次的怨靈不一樣。”
我沒動,繼續嚼著糖。
“它不是被封印的。”他說,“是被人養在這裡的。”
我停下吹奏,把嗩呐拿下來。銅管上有一層水汽,是我剛才呼出的熱氣凝的。我用手擦掉,重新放進嘴裡。
“誰養的?”我問。
老鬼沒回答。
他隻是盯著那扇門,身體比剛才更透明了些。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知道這裡不對勁,但他不說全,是因為有些事不能提前講破。
我轉頭看那些鬼寵。他們已經停止吸收,全都望著焚化爐的方向。有些人手還按在腰間,有些人眼睛裡的火苗變成了紅色。
“繼續練。”我說,“彆管那邊。”
沒人動。
我又吹了一聲嗩呐,短促有力。這一下讓他們回神,陸續轉回來,重新麵對地下入口。
黑霧還在湧,但他們明顯分心了。
我嚼著糖,一口比一口用力。甜味早就沒了,隻剩下薄荷的刺激感,讓我保持清醒。
吊死鬼重新開始示範,這一次她教的是雙結絞法。她說這種結可以鎖住關節,讓人動不了。她邊說邊做,發絲在空中交錯,最後形成一個網狀結構。
老鬼站在我身後,沒再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焚化爐。
時間一點點過去。
鬼寵們的身形比剛才穩定了些,吸收速度也慢了下來,像是找到了節奏。有幾個甚至能主動引導怨氣進入特定部位,比如手臂或胸口。
我以為這晚就這麼過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焚化爐的門又響了。
這一次不是敲擊。
是推。
門從裡麵被頂了一下,鏽死的鉸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那條縫隙變大了,紫黑色的霧湧出的速度加快了。
我吐掉嘴裡的糖渣,伸手握住嗩呐。
吊死鬼收起發絲,站到了我側麵。
老鬼飄上前半步,擋在我們前麵。
他的身體幾乎完全透明了,但我能看到他的手抬了起來,指向那扇門。
門縫裡,一隻手指伸了出來。
黑色的,乾枯的,指甲裂開,指尖沾著灰。
這隻手抓住門框,用力一撐。
門開了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