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心還貼著耳釘,金屬的熱度沒有退。
地縛靈火眼閃了閃,像是快熄的蠟燭。它身體晃了一下,差點倒下。吊死鬼的發絲輕輕搭在它肩上,像蓋了層紗。老鬼站在後麵,手指掐著脈搏跳動的位置,臉色比剛才更灰。
“它撐不了多久。”老鬼說。
我沒動,聲音放低:“欠債還魂……你說的債,是張家欠的?還是你欠的?”
它沒回答,但火眼顫了一下。
我從外套內袋掏出錄音機,按下播放鍵。老舊電鐘的聲音響起來,哢噠、哢噠,和殯儀館夜班時同步時間的節奏一樣。這聲音我爸放了二十年,我也聽了十年。
地縛靈的頭突然偏了一下。
火眼聚焦在我臉上。
“你也聽過這個鐘聲吧?”我說,“守夜人不會被遺忘。你不是賊,是守庫人。你的債,不該用命還。”
它的手微微抖。
我指著照片裡的女人:“她是你家人?孩子活下來了嗎?如果張家血脈還在,我替你找到他們,讓血契有個了斷。”
地縛靈猛地一震,火眼由藍轉白。它抬起手,先指自己胸口,再指向石台下方。
老鬼低聲說:“它在說——‘我在下麵’。”
我明白了。
它不是不願意走,是它的魂被壓在陣法底下,和陰玉綁在一起。血契未斷,執念不消,它就得一直補陣。哪怕耗儘最後一絲力氣,也不能鬆手。
可它現在願意開口了。
說明它信了一點。
我單膝跪地,右手按在石台上,左手拿起嗩呐,輕敲三下。音波滲進去,吹的是《送行調》的變奏。這是民國殯葬業專用的安魂樂,意思是引路歸途。
裂縫裡浮出更多陰文:
“守者終可去,信者自歸來。”
地縛靈緩緩鬆開雙手,把燒焦的賬冊放在石台中央。它低頭,額頭觸地,做出獻祭的姿態。
它終於開口,聲音像是從地底擠出來的:“持玉者……不得妄用……封印之責……交予爾。”
石台四角的符文逐一熄滅。
中央裂開一道縫,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玉石緩緩升起。通體漆黑,泛著幽綠光暈。陰玉碎片。
我沒有伸手去拿。
而是從懷裡取出一隻密封銅匣。這是殯儀館舊物,以前用來存放遺書。我打開蓋子,恭敬接過陰玉,放進裡麵。
“我以萬鬼約起誓,此玉不為私利,隻為鎮壓亂魂、護守陽世安寧。”
話落,左瞳泛起幽藍鬼火,和陰玉產生微弱共鳴。
銅匣合上,發出一聲悶響。
吊死鬼默默編織一根細發繩,係在賬冊一角。她低語:“我會記得你教過的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