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潑灑在燕王府巍峨的簷角上。一陣輕捷的腳步聲打破了庭院的靜謐。
渾身裹在玄色黑袍中的人影緊隨福生穿過雕花月洞門,快步繞過回廊,停在了李景隆的房門前。
“末將梁鵬,參見景帥!”門內燭火搖曳,來人甫一踏入便單膝跪地,語氣滿是恭敬。
李景隆正臨窗而立,聞聲轉過身來,上前兩步扶起梁鵬,唇角噙著淺笑道:“梁將軍星夜兼程,想來是帶來了捷報?”
“回稟景帥!一切皆如您所料!”梁鵬猛地抬頭,黑袍帽簷滑落,露出滿是興奮的臉龐,額角的汗珠還沾著征塵。
“北平被圍之後,朱棣果然現身,並帶著燕逆殘餘兵力火速北上,想解北平之圍!”
“末將按您的密令,即刻與傅忠將軍、寧王殿下三路兵馬會合,在半路設下埋伏,對燕逆展開三麵夾擊!”
“最終燕逆大敗,屍橫遍野,最終朱棣隻帶著不到兩萬殘兵逃到鄭壩村,如今已被我軍團團圍住,插翅難飛!”
李景隆聞言,眼底的笑意深了幾分,抬手拍了拍梁鵬的肩:“將軍辛苦了,此戰你三人居功至偉。”
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掠過窗紙,李景隆望著燭火中跳動的光影,心中泛起一陣感慨。
自他領兵北上以來,先是收複雄縣、永寧等失地,如今北平城也儘在掌控,朱棣困守鄭壩村,平燕之戰眼看就要畫上**。
他想起史書上靖難之役的結局——朱棣逆襲登基,建文帝下落不明,而李景隆最終落得個被削爵圈禁的下場。
可如今,曆史的軌跡已被他親手扭轉,他成了那個改寫乾坤的人。
隻是前路茫茫,脫離了史書的預判,他未來的命運又會走向何方?
從此刻起,將來發生的每一件事,都不在他的預知範圍之內。
“景帥!”梁鵬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北平已破,朱棣率領殘部被圍,咱們何時發起總攻,徹底平定這場內亂?”
李景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語氣堅定:“明日一早,兵發鄭壩村!”
早在馳援北平的途中,他便已寫下兩封密函,分彆送往永寧與雄縣,令梁鵬、傅忠合兵北上,待朱棣回援時趁機截殺。
更在此前,他就與寧王朱權定下盟約,約定待他攻打北平時,朱權率五萬涿州兵馬北上策應。
如今天時、地利、人和皆備,隻差最後一戰,便可終結這場曆時半年的戰亂。
“少主。”一旁的福生忽然上前,聲音壓低了幾分,神色凝重,“方才暗衛來報,北平城內混入了數名可疑之人,行蹤隱秘,看其行事風格,像是陛下派來的羽林衛。”
他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意有所指:“要不要屬下派人處理掉,免得他們在此窺探,壞了咱們的事?”
“不必。”李景隆擺了擺手,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北上平亂,收複失地,擒剿逆賊,所作所為皆無愧於心,無需隱瞞。”
他走到案前,拿起桌上的兵符,指尖摩挲著冰涼的銅紋:“他們要監視,便隨他們去。”
“我行得正,坐得端,縱使羽林衛在側,也無懼任何監察。”
他心中清楚,如果朱允炆一心要對付他,即便他殺了這些羽林衛,也擋不住朝堂上的流言蜚語,倒不如坦然以對,反倒顯得光明磊落。
福生見他態度堅決,便不再多言,躬身退到一旁。
次日天還未亮,燕王府外的校場上便響起了整齊的甲胄碰撞聲。
李景隆一身銀甲,腰懸佩劍,立於高台之上,目光掃過台下肅立的將士,聲音洪亮如鐘:“鐵鉉聽令!命你率五萬精兵留守北平,安撫百姓,嚴防殘餘燕逆作亂!”
“末將遵令!”鐵鉉上前一步,單膝領命。
“盛庸聽令!”李景隆轉向另一側,“你押解燕王府上下,繞道返京,將逆賊家眷交由刑部等待陛下發落,途中務必小心!”
“末將遵令!”
安排妥當後,李景隆翻身上馬,白色戰馬翻騰著鐵蹄打了個響鼻。
他勒住韁繩,回頭看向身旁的福生,以及平安、梁鵬兩位將領:“隨我出發,直取鄭壩村!”
“遵令!”
馬蹄聲踏破晨霧,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北平城外的官道儘頭。
...
三日後,鄭壩村南軍營地。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營門處的士兵紛紛側目,隻見李景隆騎著白馬,率領一隊騎兵疾馳而來。
陽光灑在他的銀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路風塵並未消減他的銳氣,反倒添了幾凱旋而來的英武。
“景帥回來了!”
“景帥!”
營內的將士們紛紛圍攏過來,臉上滿是激動的笑意,歡呼聲此起彼伏。
李景隆翻身下馬,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心中也湧起一股熱流。
半年前,他接過兵符,頂著滿朝文武的質疑北上平亂,關鍵時刻卻因朝臣構陷與天子猜忌被急召回京,丟了兵權。
後來天子換帥,南軍潰敗,他又再度領兵,一路過關斬將,收複失地,直到今日將朱棣圍困在鄭壩村。
這半年的時光,有艱辛,有危機,有質疑,也有熱血,如今回想起來,恍如昨日。
誰也沒料到,這場讓朝廷頭疼不已的燕亂,會在他手中這麼快迎來終結,連李景隆自己都難以置信。
這場改寫曆史的戰爭,終於要迎來最後的落幕了。
朱權身著嵌金鎧甲,腰懸玉帶,遠遠便望見李景隆的身影,快步迎了上去,雙手抱拳笑道:“景帥。”
李景隆聞聲轉身,見是朱權,當即拱手還禮,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有勞殿下親自趕來,一路辛苦了。”
“此乃平定燕亂的關鍵時刻,本王怎可缺席?”朱權擺了擺手,眼神愈發鄭重,“朝廷能得景帥這般棟梁,是社稷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
“若不是景帥運籌帷幄,燕亂何能至此?”
“殿下言重了。”李景隆輕輕搖頭,目光掃過身旁的梁鵬、傅忠,又望向營中列隊的將士,聲音擲地有聲。
“自平燕以來,每一場勝仗,每一寸失地的收複,都離不開諸位將士及南軍上下的浴血奮戰!”
“這份功勞,從不是我一人的,而是在場每一位的榮耀!”
說罷,他抬眼望向全軍,高聲道:“眾將士辛苦了!”
“願聽景帥調遣!鞠躬儘瘁,萬死不辭!”
刹那間,將士們齊聲呐喊,無數隻手臂高舉兵器,寒光映著朝陽,滿是激昂與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