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但林間的霧氣還未完全散去,濕漉漉地掛在那些顏色鮮豔得詭異的菌類和藤蔓上。
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她自己踩在腐殖質上的沙沙聲,以及透過防毒麵具傳來的,有些放大的呼吸聲。
走著走著,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如影隨形。
許思儀猛地停下腳步,豁然轉身。
在她身後大約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個同樣穿著防護服的身影靜立在那裡。
是汪燦。
他不知道跟了多久,見她轉身,他也停下了,隔著麵具,看不清表情,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
許思儀皺了皺眉,沒說話,轉身繼續往前走。
他不靠近,也不遠離,就這麼固執的跟在她身後,像一個甩不掉的影子,一個無聲的質問。
這種沉默的追逐比激烈的爭吵更讓人心煩意亂。
許思儀心裡的那點煩躁和委屈,仿佛快要壓製不住。
終於,在一條蜿蜒穿過林間的溪水邊,許思儀停了下來。
溪水不算寬闊,水流卻很急,撞擊著裸露的岩石,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找了一塊相對平坦乾燥的大石頭坐了下來,麵朝著溪水。
身後的腳步聲靠近,然後在她身邊停下。
她以為他不會過來,但在她轉頭的時候,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兩人之間隔著一拳的距離。
溪水奔流,林風穿過色彩斑斕卻無生機的枝葉,發出嗚嗚的聲響。
誰都沒有先開口。
沉默像不斷上漲的潮水,漫過腳踝,淹沒膝蓋,快要讓人窒息。
許思儀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喉嚨癢得厲害,她忍不住側過頭,壓抑地低咳了兩聲。
這咳嗽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和脆弱。
幾乎是咳嗽響起的瞬間,汪燦一直緊繃的身體猛地動了一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抓許思儀放在膝蓋上的手。
他的動作很快,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和恐慌。
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手背的前一刻,許思儀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將手縮了回來,藏到了身側。
她的手縮得又快又急,帶著明確的拒絕。
汪燦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無力地垂落下去,搭在了他自己的膝蓋上,握成了拳。
手背上青筋隱現。
許思儀望著奔流的溪水,聲音透過剛剛咳嗽後略帶沙啞的喉嚨傳出來,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汪燦,我不可能和黎簇分手的。”
她頓了頓,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才繼續說道:“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回到之前。”
回到哪裡呢?
是回到一切都還沒發生,她隻是許思儀,他隻是汪燦的時候?
還是回到她眼裡心裡隻有黎簇,而他也還未曾表露心跡,彼此還能維持著表麵平靜的時候?
她自己也不知道。
這句話說出來,蒼白無力得像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