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征心頭巨震!
他深知,想要說真話的感覺有多強烈,受到的各種乾擾就有多麼大!
可在先生麵前,還要偽裝什麼呢?
林征深吸了一口氣,將胸中那股壓抑已久的鬱氣,全部吐了出來。
“先生......”
“既然您問了......”
“那學生,便鬥膽直言,您這一走....”
“廣州必亂!!!”
辦公室內的空氣,仿佛因為那一句話而徹底凝固。
“廣州......必亂。”
這四個字,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寒意。
先生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窗外那逐漸被黑暗吞噬的殘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那種沉默,不僅是默認。
更是一種......
無可奈何的悲涼!
良久。
先生長歎一聲,轉過身,看著林征的眼神中,滿是欣慰與苦澀交織的複雜情緒:
“是呀......”
“連你這個年輕人都看出來了,我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這大元帥府裡,這廣州城裡......”
“又有幾個人是真正看不出來的?”
“隻是......”
“大家都在裝糊塗,都在粉飾太平罷了。”
先生走到地圖前,手指輕輕劃過那條蜿蜒的北上路線:
“可我不得不走!!”
“不得不去!!”
“現在的矛盾,已經累積到了一個可怕的閾值!!”
“黨內的派係之爭、軍閥的利益糾葛、還有洋人的步步緊逼......儼然在引爆的邊緣!”
“想要在廣州內部完美解決這些問題,已經是不可能了。”
“我們隻能.....用一個更大的矛盾,去掩蓋這些小的矛盾!!”
“例如——戰爭、例如——北上!!”
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隻有把局勢攪大,隻有打贏了,隻有真正統一了......”
“這些內部矛盾,才能迎刃而解!!”
“困守,隻有死路一條!!”
林征默然。
他懂。
這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戰略,也是一種無奈的豪賭。
“先生......”
林征想安慰幾句,卻發現語言是如此蒼白。
先生似乎看出了林征的沉重,他擺了擺手,走到書桌旁,拿起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輕輕晃了晃。
“人生之艱難,就像那不息之長河。”
“雖有東去大海之誌,卻流程緩慢,征程多艱。”
“然....江河水總有入海之時!!”
“革命亦是如此!”
先生看著林征,眼中滿是希冀:“你要往好處想。”
“哪怕我不在了,革命的火種還在,黃埔還在,你們這些年輕人......還在!!”
“隻要你們在,這江河水,終究會彙入大海!!”
“隻要後繼有人......我之民族......終將彙入那浩瀚的大海,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這番話,說得豪氣乾雲,卻又透著股英雄遲暮的悲壯。
江河水總有入海之時,人生誌卻常常難以實現,令人抱恨終生!
這是周瑜周公瑾的話!
是先生未曾說出口的後半句!
想到這,林征悲從心來,隻覺得眼眶發熱,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先生......”
“彆這副表情。”
先生笑了笑,恢複了往日的溫和:
“凡事要往好處想。”
“或許......北方的軍閥並沒有那麼難談呢?”
“隻要你們在,希望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