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口,地形如其名。
兩座像狼牙一樣交錯的山峰之間,夾著一條狹長的戈壁古道。這裡的風常年不息,吹過那些風化的岩石,發出像鬼哭一樣的嗚咽聲。
此時,古道儘頭,一輛破舊的馬車正在瘋狂逃竄。拉車的馬已經口吐白沫,趕車的老者滿臉是血,拚命揮舞著鞭子。
在他身後三裡處,大地正在有節奏地律動。
咚、咚、咚。
那不是鼓點,那是死亡的腳步。
三百騎。
整整三百名大晉“鐵浮屠”重騎兵。
他們人馬皆披重甲,連馬眼都被鐵網罩住,隻露出鼻孔噴著白氣。遠遠望去,這三百騎就像是一堵移動的黑色鐵牆,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要把眼前的一切碾成齏粉。
這就是當今世上公認的“陸戰之王”。在平原上,三百鐵浮屠,敢衝三萬步卒大陣。
“跑!爺爺快跑啊!”
馬車裡,一個隻有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探出頭,哭喊著。
“跑不掉了……”
趕車的老者回頭看了一眼那越來越近的黑色鐵牆,眼中滿是絕望。他死死抱懷裡的一個油布包,那裡麵裝著的東西,比他的命還重要,絕不能落回大晉手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前方的山口處,突然出現了一匹孤零零的黑馬。
馬上坐著一個年輕人,裹著臟兮兮的白狐裘,手裡提著一把長刀,正百無聊賴地用刀尖剔著指甲縫裡的泥。
在他身後,五百個戴著鬼臉麵具、身穿黑色鎖子甲的步卒,靜靜地列成一排。沒有呐喊,沒有戰鼓,他們就像是一群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幽靈,冷冷地注視著這不可一世的重騎兵。
“籲——!”
老者猛地勒住馬車,驚恐地看著這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軍隊。
“前……前麵的軍爺!救命!我是……”
“閉嘴。”
江鼎沒看老者,目光越過馬車,落在後麵那堵正在逼近的鐵牆上。
“這就是鐵浮屠?”
江鼎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看著挺唬人,跟個鐵罐頭似的。也不知道裡麵的肉嫩不嫩。”
此時,大晉的鐵浮屠也停了下來。
三百騎重騎兵,停下的動作整齊劃一,連馬蹄落地的聲音都像是一聲巨響。
為首的一名將領掀開麵甲,露出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他看著江鼎那單薄的陣型,還有那毫無防護的步卒,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大乾的邊軍?”
將領的聲音像悶雷一樣,“本將乃大晉虎威將軍赫連鐵樹。正在追捕朝廷要犯。識相的,把路讓開,把人交出來。否則……”
他舉起手中的狼牙棒,指著江鼎。
“連你們一起碾碎!”
霸道。
這就是大晉的底氣。他們經常越境追殺,大乾的邊軍往往敢怒不敢言,畢竟誰也不想跟這群鐵疙瘩拚命。
“赫連鐵樹?”
江鼎掏了掏耳朵,側頭問身邊的啞巴,“這名字怎麼跟個植物人似的?啞巴,你聽過嗎?”
啞巴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手中的百斤陌刀卻緩緩抬起,刀尖直指赫連鐵樹的鼻尖。
“好大的膽子!”
赫連鐵樹大怒,“區區五百步卒,也敢擋我鐵浮屠的路?既然找死,那就成全你們!”
“眾將士聽令!”
赫連鐵樹猛地拉下不知什麼材質打造的麵甲,聲音變得沉悶而恐怖。
“衝鋒!踏平他們!”
“殺——!!”
三百鐵騎同時啟動。
一開始很慢,但隨著距離的拉近,速度越來越快。沉重的馬蹄踏碎了凍土,整個峽穀都在顫抖。那股排山倒海的氣勢,足以讓任何一支步兵崩潰。
一百步。
八十步。
“完了……全完了……”趕車的老者閉上了眼睛,他不認為這群輕裝步兵能擋住重騎兵的衝鋒。
江鼎卻笑了。
他坐在馬上,甚至還從懷裡摸出一塊肉乾嚼了兩口。
“鐵頭,告訴這位赫連將軍,什麼叫‘找死’。”
“得令!”
站在隊伍最前麵的鐵頭,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猛地一拉手中的繩索。
嘩啦!
江鼎陣前五十步的地麵上,原本平整的積雪突然塌陷。
但這並不是陷馬坑。鐵浮屠的馬蹄太寬,普通的坑根本陷不住他們。
這塌陷下麵,是一層早已鋪好的、光滑如鏡的冰麵。而且,這冰麵上還潑滿了老黃特製的潤滑油。
如果是平地,這也沒什麼。
但這裡是黑風口,是一個下坡。
當第一排鐵浮屠衝上這片“溜冰場”的時候,慘劇發生了。
數千斤的衝擊力,加上下坡的慣性,再加上腳底打滑。
呲——!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
衝在最前麵的幾十匹戰馬瞬間失去了平衡。它們想要止步,但巨大的慣性推著它們像保齡球一樣往前滑。
砰!砰!砰!
重騎兵最怕什麼?最怕摔倒。
一旦摔倒,那就是幾百斤的鐵疙瘩砸在地上。
前麵的馬摔倒了,後麵的收不住腳,直接撞了上去。三百鐵浮屠,瞬間就在這狹窄的山口擠成了一團廢鐵。馬腿折斷的脆響,鐵甲碰撞的悶響,還有士兵被壓在馬下的慘叫聲,混成一片。
這就是重騎兵的噩夢——多米諾骨牌效應。
“這……這是什麼妖術?!”
赫連鐵樹雖然騎術精湛,勉強控製住了戰馬沒摔倒,但他也被卡在亂軍之中動彈不得。他驚恐地看著腳下那滑得站不住人的地麵,那是油?在冰上潑油?
“妖術?”
江鼎策馬緩緩上前,停在距離這堆廢鐵三十步的地方。
“這叫摩擦力。赫連將軍,看來你們大晉的學堂不行啊,物理沒學好,這就敢出來混?”
他舉起手中的長刀,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黑龍營聽令!”
“全體都有!上‘開罐器’!”
“吼!!”
五百名黑龍營士兵發出一聲狼嚎。他們沒有正麵衝鋒,而是分散開來,順著兩側的山坡滑了下來。
他們手裡拿的不是刀,而是鐵頭特製的**“破甲錐”**——那是一根根長約兩尺、頂端尖銳如針的鐵鑿子,後麵還帶著錘頭。
對於重騎兵來說,刀砍不透,槍紮不進。
但這種鑿子,隻要對準甲縫,一錘子下去……
“彆動!把腿張開!”
狼九像猴子一樣跳到一個倒地的鐵浮屠身上。那個士兵還在掙紮著想爬起來,但沉重的鎧甲讓他像隻翻了身的烏龜。
狼九一腳踩住他的胸口,手中的破甲錐對準了麵甲上的觀察縫。
噗嗤!
一錘子下去。
鮮血從麵甲裡飆射而出。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是一場屠殺。一場輕步兵對重騎兵的單方麵屠殺。
那些平時刀槍不入的鐵浮屠,此刻成了待宰的羔羊。他們引以為傲的重甲,成了困死他們的鐵棺材。
“不!不!我是大晉將軍!你們不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