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可收拾妥帖了?”
正值初春。
沈念狸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長衫,站在春風中顯得異常清麗單薄。
她抬手,看著手腕間被自己割破無數次又愈合的猙獰傷口。
這些痛。
根本不及她前世受過苦楚的萬分之一!
上一世。
母親父親和離後,母親選擇改嫁定安侯。
她與沈父極力爭取,也隻能選擇帶一個女兒一同入府。
妹妹冒尖出頭,事事爭先,自然隨母親嫁進侯府,做上了侯府五小姐,錦衣玉食,雍容華貴。
而她和四個哥哥,則跟著窮秀才父親生活。
起初的她風光正盛,日日來沈念狸麵前耀武揚威。
奈何好景不長。
新帝登基,沈父被皇帝重用,封為翰林學士,沈念狸以翰林大學士嫡女身份被指婚入宮,一時間風光無限。
京中貴女搶著巴結,各大世家爭著結交。
而妹妹沈瑩瑩,卻在定安侯府越過越落魄,到了人見人厭的地步,以至於被逼婚嫁給了一介地痞農民,終日挨打勞作,受儘蹉跎屈辱……
沈瑩瑩不滿婚事,幾度尋死,逃回家向父兄抱怨,日日對其哭訴,指控肯定是沈念狸在背後蓄意報複。
於是。
待沈念狸身著嫁衣,鳳冠霞帔十裡長街即將入宮之時,父兄竟然聯手將她架住,像對待乞丐一般,扒去婚服,丟進柴房,強行灌入使人肝腸寸斷的劇毒。
高中狀元後,已是長公主駙馬的大哥惡狠狠地踹了她一腳。
“嗬,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裝清高讓你妹妹進侯府,要不是瑩瑩我也不能高中,該死的本就應該是你!”
受百姓敬仰,成為醫仙唯一傳人的二哥鄙夷道:
“你害我天天在一群癆病鬼裡轉悠,沈念狸,你好惡毒的心,隻會一味地給我壓力,讓我出診,還不讓我多收診錢?嗬,還是瑩瑩知道疼我,帶我放鬆讓我做喜歡的事情。”
受封固國大將軍的三哥更是狠狠地將隨身佩劍刺進沈念狸的大腿。
“我呸!就這麼個惡心人的妹妹,還不如養條狗,居然要逼著小爺去參軍?你能不知道那邊關多苦?吃不飽穿不暖,你倒好,在家用著你哥哥冒死我賺回來的軍功去當貴妃?要不是瑩瑩在軍中讓人給我送物資,我早就餓死了。”
早已名動京城,一畫值千金,被聖上指明讚揚的四哥微微勾唇,揪著沈念狸的頭發。
“你彆忘了,在我的畫上動手腳,想讓我進貢那種垃圾給皇上,要害死我?還好瑩瑩心地善良,早就想到了對策,書信讓我多準備一副,才能躲過殺頭之罪,你這種滿是心機手段陰毒的東西,早就應該殺頭幾千幾萬次。”
被重用提拔成翰林苑大學士的沈父,慢慢蹲下,一臉的惡心厭惡,仿佛在看一攤垃圾,他不帶一絲猶豫,短刀狠狠地捅進沈念狸的掌心。
“沈念狸,如今侯府落難,你妹妹被牽連要流放蠻荒,你這一生也沒出過沈家,我們總不能虧待了你不是?
今日父親做主,這蠻荒還是由你替瑩瑩去吧。”
沈瑩瑩隻是捂著心口站在幾人身後,穿著本屬於她的嫁衣,柔聲抽噎,擦拭著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痕。
她扯了扯父親和幾位兄長的袖子:“都怪瑩瑩命不好,害得姐姐受苦,姐姐若是求求父親和兄長,我想他們還是會念在血脈親情的份上,給你個痛快的。”
“你妹妹到這種時候還在為你著想,沈念狸,你彆不識好歹。”
沈念狸望著這群昔日親人,狠狠啐了一口。
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是一片赤誠真心為著沈家。
她夜以繼日,白日勞作耕種,晚上點著廉價的燭火做繡品,眼睛都快熬瞎了,就為了能多賺點銀子,給大哥買最好的筆硯紙墨,為了考慮他的麵子,偷偷地將這些東西放在門口,他卻以為是沈瑩瑩送的?
她不顧生死,在瘟疫中照顧病人月餘,才得以感動醫仙,破例收二哥為唯一傳人,讓他受萬民敬仰,沈瑩瑩見不得他好,日日帶他混跡賭場,他倒是感恩戴德?
她替三哥報名參軍,用親自所繡的衣物替其打點軍中,才換來大將軍的青睞賞識,讓三哥這個酒囊飯袋被重用,她明白軍中嚴苛,為此還托人送各種補品為三哥補身體,這才讓他的身體愈發健壯,一招凱旋,他卻覺得是沈瑩瑩疼他愛他?
她於寒冬臘月跪求整整五日才讓名家畫師出山,落下寒症,換得名家願收四哥為徒,更是在四哥將進宮獻寶時,寫信讓其備用一張,以不變應萬變,卻被沈瑩瑩截胡,加上了自己的名字,連她沈念狸的字跡都沒改,四哥就這麼相信沈瑩瑩,斷定是她出的主意?
真以為,沈父一個小小的秀才是怎麼被皇上看見重用的?
是她沈念狸!
她親自寫了幾百份奏章!以父親的名義製定良計,為朝廷賑災安置流民進言獻計!
她做的種種,掏空心血隻為沈家,在這群骨肉至親眼裡,居然是這樣惡毒?
沈瑩瑩奪走她的名字,穿上她的嫁衣,代替她不日便要入宮為妃,享儘榮華。
而她則要用著沈瑩瑩的名字,流放到最荒涼的地方等待死亡後讓野狗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