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搞的東西,圖個樂嗬罷了。”
她重新開始擦杯子,用力了些。
“你是不想給我調?”
白先生聽出了她的推脫,卻不惱,反而笑了笑。
“我不信點評,也不信名氣。我就信我的味覺。你在鏡頭外調那杯‘明日生’時的樣子,隔著屏幕都讓我覺得,這人,活得帶勁。這種調酒的人,一百年也難碰上一個。”
他說完這句話,摘下眼鏡,用衣角輕輕擦了擦鏡片。
再戴回去時,眼神更加清晰銳利。
“我就為這一口來的。你說個價,我付。”
景荔沒吭聲。
正要再拒,眼角忽然掃到角落裡的一道影子。
梁騫不知什麼時候合上了書,正望著她這邊。
他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
可景荔卻從他靜默的目光裡,讀出一點什麼。
那目光不急不躁,也不回避,就那麼安靜地落在她身上。
她能感覺到其中的分量。
既然還不完,那就……再欠一次吧。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嚇了跳。
她站在原地沒動,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她壓住心裡亂竄的感覺。
“不賣。”
白先生眉梢微垂,剛要說話。
“但是。”
景荔嘴角輕輕往上一挑,笑得極淡。
“可以請你。”
白先生眼神立刻亮了起來,二話不說點頭答應。
景荔轉過身,麵對滿牆五顏六色的酒瓶,手指緩緩劃過一排排瓶子。
她記得每一瓶酒的來曆,也記得誰曾在哪個位置駐足停留。
最後,她取下一瓶帶著鬆覃氣息的金酒,又配了瓶略帶苦香的草本利口酒。
冰塊嘩啦掉進調酒壺,她開始動起來。
擰緊壺蓋,手腕翻轉。
她的動作依舊乾淨利落。
但比起從前,多了點沉下來的力氣。
每一次搖晃都不多餘,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處。
酒液混在一起,漸漸變成一種雨後山野才有的青綠色。
沒有加水果汁水。
隻在最後點了幾滴自家熬的苦味香露。
再插上一枝小小的迷迭香當裝飾。
她將杯子擦了又擦,直到邊緣透亮無瑕,才將調好的酒小心倒入。
“白先生,您嘗嘗。”
她把杯子輕輕推過去。
“這款酒,叫‘山風過覃’。”
白先生立馬伸手去拿,先是湊近猛吸一口,閉眼細聞,臉上立刻浮現出沉浸其中的模樣。
他鼻翼微微張合,眉頭舒展。
抿一小口含在嘴裡,足足停了十幾秒才慢慢咽下。
“絕了!”
他睜開眼睛,聲音都變了調。
“一入口是鬆樹尖那種清冷的味道,中間冒出來一點野草藥的澀感,咽下去後回上來的一股勁兒,竟像曬乾的橘子皮在舌尖打了個轉……這哪是喝酒?這簡直像是有人把剛下完雨的深山整片搬進了玻璃杯裡!”
他盯住景荔,眼神像在看一件稀世的藝術品。
“老板娘,你天生就是搞創作的料。”
聽了這番誇獎,景荔也隻是嘴角微微一揚。
她低下頭整理吧台上的工具,把空瓶歸位,抹布來回擦拭著台麵。
隻是景荔知道,他一直在聽,也在看。
她心頭忽然猛地一跳,轉身又從架子上拿下一瓶酒。
那是她用秋天落下的桂花泡的朗姆,顏色像一塊溫潤的老蜜蠟。
她沒再用之前的搖壺,而是換了個乾淨的新器皿。
冰塊倒進去,加入桂花朗姆,添一點點蜜,再灑幾滴橙花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