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片刻後,他又開口,聲音壓低了些,卻更顯刻薄。
“你現在打電話來,是不是想認錯?想求我放過你?”
景荔沒吭聲,隻把手機播放鍵一按。
錄音文件開始運行,清晰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
錄音裡,混混嚇得鬼哭狼嚎,一句接一句地交代實情。
“是舒小熏!覃總身邊那個舒小熏讓我們來的!”
“她說隻要在這兒點把火,嚇唬一下人,就給十萬!”
那邊頓時安靜了一瞬,接著覃莫堯的呼吸變得又急又重。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樂消失了,杯盞聲也沒了。
隨後,呼吸聲越來越明顯。
景荔都能猜到他現在臉上的表情。
先是牛氣哄哄,然後傻眼,最後氣得炸毛。
“景荔!你耍我?!”
這一句幾乎是咆哮出來的。
他在電話那頭咒罵著,聲音裡夾雜著翻找東西的雜音。
景荔冷著臉聽完了,正想掛電話。
對她而言,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情緒發泄。
可錄音還沒完。
在她即將按下掛斷鍵的一刹那。
錄音仍在繼續播放,新的內容開始出現。
她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錄音上,耳朵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緊接著,一個低沉、平靜的男人聲,從錄音背景裡冒了出來。
“講清楚,她怎麼指使你的。”
這一下,電話那頭猛地一靜。
覃莫堯所有的叫罵戛然而止,連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景荔立刻察覺出不對勁。
她抬起眼,看向梁騫的方向,發現他也正皺眉盯著她手中的手機。
十幾秒過去了,覃莫堯才再次開口。
聲音完全變了樣。
不再是火冒三丈,而是發虛、發抖,透著一股子連他自己都不敢信的恐慌。
“這……這聲音……這聲音是……”
“景荔!你現在邊上站的那男人……到底什麼來頭?!”
景荔聽著這話,心裡一點爽的感覺都沒有。
她壓根不想再多費口舌。
對方憑什麼認為自己還有義務去回應?
這人曾在她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像甩垃圾一樣把她推開。
現在倒好,因為另一個男人露了個聲兒,自己先亂了陣腳。
景荔輕輕側身,將身旁的男人讓出半步空間,卻依舊沒有回答。
“他是誰?”
她拿著手機,照著他剛才的調子輕輕反問。
“覃總,你說你配打聽嗎?”
他早已失去了質問她的資格。
等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她才緩緩抬眼,視線直直撞進虛空中的某一點。
撂下這句話,她連等他回嘴都懶得等,啪地掐了電話。
屏幕暗下去的一瞬,她的手指也鬆開了。
手機被隨手塞進衣兜,動作乾脆利落。
她沒有再看手機一眼,好像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周圍的空氣似乎因此變得輕鬆了些。
風還在刮,雨還在下。
世界的聲音好像這才重新回到她耳邊。
她站在暗處,望著那個還杵在慘白燈光下的男人,忽然覺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個人影依舊立在那裡,姿勢僵硬。
景荔看著他,心裡卻沒有憐憫。
她隻是感到疲憊。
很多話原本想說,現在卻提不起力氣開口。
那些積壓已久的委屈、質問,全都沉在胸口。
梁騫沒看她,隻是把擦過手的布巾整整齊齊疊好,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轉身,一步步朝她走來。
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肩頭留下深色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