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縮在角落,低著頭,誰也不看,一看就是被拒絕過太多次。
可景荔沒猶豫,當場就說:你留下吧。
那天天氣悶熱,市場頂棚遮不住烈日,地麵蒸騰起一股塵土味。
其他雇主圍著年輕力壯的工人挑選,對年紀大的女性基本不理睬。
陳阿姨坐在最邊上的長凳上,手裡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簡曆。
景荔問她能不能吃苦,她用力點頭。
問她會不會打掃,她拿出手機,翻出幾張照片。
是以前做鐘點工時的客戶家。
照片裡地板光亮,床鋪整齊,陽台還擺著剛澆過水的綠植。
景荔當場拍了板。
這幾年下來,陳阿姨乾活利索,從來不偷懶,也從不多話。
屋子被她收拾得乾淨又整齊。
每個退房的客人都說房間清新舒適,連床底和櫃頂都一塵不染。
她有自己的節奏,早晨六點準時開始清掃,中午休息前必定完成所有客房整理。
下雨天彆人躲懶,她反而加緊擦拭受潮的牆麵和門框。
她不識字多,但能看懂標簽。
按顏色分類清潔劑,從不混淆。
她看見景荔,頓了一下,局促地笑了笑,點了下頭。
有時候做了額外的事。
被表揚時總是一臉惶恐,擺手表示應該的。
這一幕看得景荔心疼。
景荔也笑了,用手比劃著說:乾這麼久,歇會兒吧,喝口水再忙。
她指著牆邊的飲水機,又做了個喝水的動作。
然後拉開抽屜,取出一盒潤喉糖。
這是她常備的東西。
秋冬季節乾燥,大家都容易嗓子不舒服。
陳阿姨愣了一下,伸手接過,指尖觸到紙盒邊緣時輕微顫抖。
陳阿姨趕忙擺手,結結巴巴地用手來回劃拉。
她一邊搖頭,一邊加快腳步往後走。
懷裡那盆床單晃得厲害,水濺出來打濕了她的衣角。
在她看來,休息是奢侈的。
尤其是老板還在工作的時候。
說完抱著盆急匆匆往後院洗衣房去了。
後院有一排鐵皮搭的棚子。
洗衣房就在最裡麵,裝著老舊但能用的洗衣機。
她進去後關上門,機器很快嗡嗡響了起來。
隔著牆壁,還能聽見水流衝洗織物的聲音。
景荔看著她的背影,心裡軟了一塊。
那種柔軟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日積月累的情感沉澱。
她想起有一次暴雨夜。
陳阿姨冒雨跑出去關窗戶,全身淋透了也不吭聲。
還有去年冬天,自己發燒臥床三天,是陳阿姨每天悄悄煮薑湯放在門口。
她從不多說一句廢話,卻把最深的善意藏在行動裡。
對她來說,這院子裡的人不多。
但陳阿姨是真正靠得住的那個,跟自家人沒兩樣。
彆的員工有事請假、嫌工錢少跳槽,隻有她始終守在這裡。
過年時彆人回家團圓。
她因為女兒留校複習,便主動頂班。
她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低。
但在景荔心裡,早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天快黑的時候,來了個新住客。
車子停穩後,副駕駛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