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不是傻子。
隻是漂泊的太久,讓他太過於心切,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事實上,呂布從頭到尾,都沒有太大的野心。
坐擁徐州,希望能夠獲得徐州牧的封號;與袁術合作,則是想要得到世族們的認可。可惜,他太過強橫。強悍到即便是曹操,對他也心懷顧慮,故而他遲遲無法滿足他小小的願望。
事實上,當你麾下八健將可以馳騁縱橫的時候,誰又敢對他徹底放心?
呂布看著劉闖,眸光顯得有些複雜。
劉闖話語中的意思,他何嘗聽不出來。
如果劉闖在徐州發生意外,那毫無疑問,最後頂缸的人,還是他呂布呂奉先。
“灌亭侯,請!”
呂布臉色陰晴不定,片刻後突然側身,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而劉闖也沒有客氣,上前一步,一把拉著呂布的胳膊,“溫侯,請。”
兩人把臂而行,讓那些看熱鬨的人都大吃一驚。
原本以為,呂布和劉闖見麵,少不得一場龍爭虎鬥。可是現在看來,兩個人似乎握手言和的可能性更大。
這也讓準備看熱鬨的人,或多或少,感到失望。
酒樓上,錦袍青年麵色陰沉。
“季弼,我有事先告辭了。”
“慢走。”
白袍青年微微一笑,目送金袍青年離去,卻毫不在意,甚至沒有起身相送。
長街上的喧嘩已經平息,隨著劉闖和呂布離去,圍觀的人們也都三兩成群的離開,白門樓借漸漸恢複平靜。
一隊巡兵從遠處趕來,收拾東陽商號的殘局。
不時有人從屋子裡抬出一具具屍體,有好事者躲在一旁清點,足足清點出二十多具死屍,不由得麵色慘白。
“不動則已,動若雷霆。”
酒足飯飽的白袍青年靠在欄杆上,看著巡兵把一具具屍體放在拉屍的牛車上,忍不住發出一聲輕歎。
“二十三口,老丁一家,連帶六個夥計,全都死了。”
一個酒樓夥計在一旁看著,自言自語道:“這頭飛熊,比之溫侯可是凶殘百倍。”
白袍青年扭頭看了那夥計一眼,把帳結清,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這一來,恐怕漢瑜先生,要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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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時節,下邳的氣溫卻很高,儼然已進入酷暑。
陳珪身著一件單衣,側臥於榻椅上,自有一個美豔婢女站在他身後,為陳珪打扇乘涼。
後世,臥床似乎就代表著睡覺。
但是在東漢末年,臥也是待客之道。
他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身下墊著褥子,身體斜倚在上麵。
一般而言,長者或者上官如果用這種方式待客,也就說明,這客人是他的心腹,所以不需要太過講究。
屋中,還端坐幾人,麵色陰沉。
那錦袍青年也在其中,臉上帶著幾分憂慮之色。
“漢瑜公,這劉孟彥也太過張狂。
他來了下邳,就大開殺戒,簡直就是不把你放在眼中。若不給他些教訓,他日後豈不是更目中無人?”
“巨路說的好,既然如此,何不請巨路出馬,好好教訓他一頓?”
錦袍青年冷冷一笑,便開口說道。
那說話之人名叫周逵,是下邳人氏,頗有名氣。
聞聽錦袍青年說話,他頓時沉下臉來,“寶堅,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青年道:“你口口聲聲要教訓他,可是你也不看清楚,那劉闖是什麼人?
你道他是那呂布,可以任由你我揉捏嗎?那廝是中陵侯之後,師從康成公,更是天子所認大漢皇叔。隻這三個身份,你我對他就無可奈何。更何況,人家說了,是為了那場截殺而來。”
截殺劉闖之策,便出自周逵之手。
青年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比出身,比不得此人;比官位,他拜齊郡太守,東夷校尉;比勇力,他轉戰江淮,曾敗呂布;比實力,他坐擁北海,麾下兵馬過萬人……
我真不明白,你為何要勸說漢瑜公伏擊劉闖。
葛嶧山賊雖然有些門道,可也要看是對付什麼人……那劉闖千軍萬馬裡殺出來的威名,又豈是小小的葛嶧山賊可以對付?你要教訓他?我同意!不如這樣,你去找他火拚,揍他一頓。”
“我……”
周逵臉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陳珪見此情況,便開口道:“寶堅,不要再說了。
巨路之策也是為大家好,之前我也同意了此事,也埋怨不得他。我本想試探一下那劉闖的手段,也沒想到這廝居然毫不顧忌,反應如此激烈。說實話,我剛才也很生氣。但細又一想,也怪不得他。難不成隻許我算計他,不許他反擊嗎?他可不是呂布,他也有這個底氣。”
周逵詫異道:“漢瑜公,難道就這麼算了?”
陳珪微微一笑,“難道你真要如寶堅所言,去找那劉闖角力?”
“我……”
“好了,這件事過去了,也就算了。
巨路,天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這件事,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你我都不比太過放在心上。年青人嘛,春風得意時,總會有些忘乎所以。當年我與中陵侯也算有些交情,說起來,更是那劉闖的長輩。難道你讓我一個長輩過去和他理論?畢竟這件事,你我也算是有錯在先。”
陳珪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周逵就算再不滿,也不好再說什麼。
他起身告辭,屋中隻剩下那錦袍青年。
“漢瑜公,何必要觸怒劉闖?”
“寶堅,吃水。”
周逵前腳剛走,陳珪後腳就坐起來。
他示意那美婢出去,隻留下錦袍青年一人。
“其實,也算不得觸怒,當初周逵獻計的時候,我也想憑借此事,來試探一下劉闖。
我何嘗不知,那葛嶧山賊不足以成事?但是能試探出劉闖此行的態度,與我而言,確是利大於弊。”
錦袍青年聞聽一怔,輕聲道:“敢問劉闖此人,如何?”
“若飛熊與虓虎聯手,實乃國家之難。”
“哦?”
“劉闖此人,在去年已經嶄露頭角,但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都沒有對他太過在意。原以為一個背主家奴,能成得什麼氣候?哪想到這廝居然能翻轉過來,不但罵名儘消,更累得子仲深受猜忌。而今劉闖身份確認,更得鄭玄鼎力支持,其勢初成,絕非你我可以與之力敵。
此人野心甚大,從此次他前來下邳的舉動來看,顯然是有意立足徐州。
若此人得徐州的話,絕非你我之福。到時候你徐氏在海西一家獨大的局麵,恐怕也難以維係。不過,他畢竟年輕,手段強硬,不曉曲直之道。如此也好,正可以給咱們一個機會。”
“漢瑜公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忍!”
“啊?”
“且讓他猖狂,看他能猖狂幾時。
寶堅,你代我走一遭廣陵,通知元龍,讓他做好準備。
此前我挑唆呂布斬殺了韓胤,袁術必然會進行報複。到時候呂布出兵迎敵,趁下邳兵力空虛時,迎劉玄德回歸。而後元龍與玄德夾擊呂布,則呂布必敗。到時這大局,依舊不改。”
錦袍青年名叫徐宣,海西人氏。
他聽陳珪說完,也不禁連連點頭,表示讚成。
“那我們現在……”
“靜觀其變。”
陳珪微微一笑,沉聲道:“你我要做出被劉闖嚇到的樣子,而後讓呂布放鬆警惕。
呂布一死,劉闖獨木難支。到時候他唯有退回北海,憑借那一隅之地,早晚會成為階下之囚。”
徐宣忍不住讚道:“老大人果然高明。”
陳珪笑道:“有甚高明,不過是見得多了,心氣平了。
老夫什麼場麵沒有經曆過,那劉闖以為殺我幾個走卒,便可以讓我亂了方寸?嗬嗬,他也太小看我陳漢瑜。不過這次,咱們不能壞了劉闖性命。到時候放他離去,免得惹來麻煩。”
劉闖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於敏感。
即便是陳珪算計他的時候,也不免顧慮重重。
畢竟,殺了劉闖的話,會惹來很多爭議……這對於一向愛惜聲名的陳珪而言,又豈能不小心?
“老大人,那我這就動身。”
“對了,我要你勸說季弼前去投奔劉使君,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