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有傷在身——”
想起那些日夜的淩亂,阿魚擔憂地看著他,試圖攏回衣襟。
速度雖快,但陸預還是看清了,她的脖頸,鎖骨,以及圓潤的肩膀,心口到處都是各種痕跡。
那些痕跡似鋒利的刺,無聲無息地羞辱他。
腦海中緊繃的弦徹底斷裂,陸預眸光陰鷙到發寒,再也不能忍耐,扔下阿魚當即奪門而出。
他提起放在外間的刀,力道似乎耗不儘似的,朝著大門而去。
阿魚愣在原地,這些痕跡分明是夫君昨夜還有之前弄出來的,他為何會這般反應。
很快,阿魚回過神來,夫君今日一整日狀態都不好,定是以為這些痕跡都是剛剛劉兀帶的那群人弄出來的。
擔心他意氣用事,阿魚攏好衣襟,當即去追陸預。
漆黑的夜幕籠罩大地,整個青水村死寂沉沉。陸預夜視極好,提著刀步伐匆匆地行至山上的竹海。
那些紛亂曖昧的痕跡像鬼一樣纏著他,更可恨得是,徹底看見那些痕跡時,他竟然意動了。
接著,一幕幕起伏交錯折疊在眼前上演,一開始是那女人撲向他。後來他不知是不是走火入魔,開始反擊,掐著那纖細弧度狠狠磋磨,直到將人啃出血淚,磨出汁液,拆吃入腹不留痕跡。
陸預無法接受那樣的自己,他雙眸泛紅,瘋了般掄著刀在夜幕遮掩的竹林中四處揮砍。
那一簇簇幻像在竹前掠過,陸預追著那幻想,手起刀落,毛竹頓時墜地。
“我要殺了你!”額角冷汗淋漓,額痛猙獰,陸預眉眼冷肅,一通亂砍,林中竹枝交錯,東倒西歪。
漸漸沒了氣力,陸預跌坐在地。
清晨,阿魚是在竹林中找到陸預的。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半背半扶將人架進來,扶到床上。
阿魚在前村和後山找了他一夜,此刻再也睜不開眼,直接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
中午時分,陸預醒了過來,看著伏在身前的女人,他冷眸將人拎開。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同她繼續周旋,他該回到京城,做他的魏國公府世子。
阿魚向來淺眠,被他一推,倏地醒了。似乎聽見肚子的咕嚕聲,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溫聲同陸預道,“我去煮麵。”
阿魚煮麵的功夫,陸預走出裡屋,在院子中四處打量。地上還有昨夜凝結成的褐紅色血漬。門前的籬笆被人撞壞,歪歪斜斜。
很快,阿魚端著陽春麵走過來,陸預看著碗中臥著的兩個荷包蛋和清淡的湯水,皺了眉頭。
以往行軍打仗,條件比之艱苦的也有,綿冰臥雪啃乾糧的是他,與兄弟們不拘小節大口喝酒也是他。
奇怪的是,他從沒像今日這般嫌惡這飯菜。
“不合口味嗎?”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阿魚看在眼裡,對上阿魚的視線,陸預心煩氣躁,到底是忍住了昨夜的厭惡與氣惱。
“並未。”說罷,他便開始用飯。
阿魚很喜歡看他吃飯的樣子,他從不像旁的男子那般迅速地大口吃大口喝,相反他吃飯很慢,從不發出聲音,也不說話,吃完會漱口,用帕子擦拭。
阿魚隱約察覺到他們之間地不同,心中莫名其妙泛著漣漪。
直到阿魚吃完,陸預才緩緩開口,慢條斯理道:
“依著昨夜的情形,劉兀恐怕不會罷休。眼下,隻有你我二人迅速成婚,在官府登記蓋戳,才能防範於未然。”
蓋完戳,得到路引,他便再不必受此屈辱和鬱氣,在此忍氣吞聲。
哪知,阿魚當即興奮的起身,越過桌子上前迅速抱住他,雀躍道:“還是夫君想得周到,我這就去辦這些事。”
“可要我同你一起?”陸預強忍著厭惡沒推開她,象征性地問了句,畢竟他不該輕易露麵,斷然不可能與她同去。
阿魚搖了搖頭,“夫君你昨夜發熱了,保護我又受了傷,我去尋村長就行。這件事我能辦好。”
她與阿江已有了夫妻之實,眼下再將婚書送至官府登記,即使未辦婚事,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阿魚低眸淺笑,心中漂泊許久的舟子終於找尋到了歸處。
這件事阿魚辦得很快,不過三日,婚書就下來了,一式兩份。阿魚不識字,她拿著那份紅彤彤的婚書眉開眼笑地走到陸預身前。
“夫君,你看,從今往後,我們就同李叔和李嬸一樣,是兩口子,再也不用怕劉兀了,”
“江仲生”,陸預掃過那死者的名字,餘光看向阿魚漸生嘲諷。
待看見“江仲生”旁邊的那個名字時,陸預愣了瞬,忽覺的有些諷刺,玩味笑道:“你名喚‘吳虞’?”
“我姓吳,爹爹說是一個算命先生給我取得名字,應該是好的。”阿魚回憶起爹娘,烏眸發亮,唇角帶笑。
“但我家是打漁的,沒有魚怎麼能行呢?爹爹本來想給我改名,但還沒來得及去官府改,爹娘就沒了。”
“村裡人都喚我‘阿魚’,時間長了,我嫌麻煩,就不想去改了,反正也用不到。”
他名姓陸預,她名喚吳虞。同樣都是“阿預(魚)”,陸預唇角扯笑,冰冷的眸中寒意消散。
若真是彆有用心之人找來這女人算計他,也不該用“阿魚”這般太過顯眼的名字。
眼下隻能說明,她肖似容嘉蕙一事,確實是巧合。但她肖想他,算計他,趁他失憶哄騙他是她夫君一事,不容置疑。
陸預抬眸,察覺她看向他的眼眸中又出現了那種繾綣纏綿又狀若期盼的光芒。男人心中冷笑,晦暗的眸色中陡然升騰起一股隱秘又詭異的淩虐惡劣。
左右不過一個女人,他魏國公府也不是不能多養一個閒人。
與其殺了她泄憤,不如看著她一點點走進自己編織的陷阱裡,不能自拔。屆時再給她沉重一擊來得痛快。
再者,他陸預的東西,就算用過摔了折了,也斷不會叫旁人染指。
“倒是如今成婚了,並不如你想得那般輕易,劉兀接連幾次被我重傷,此人心狠手辣。而你我無權無勢,他斷不會放過你我。”陸預道。
阿魚深深一想,細長的眉蹙起,確實是夫君說的那般。
“我……”她抬眸看了眼自己的小院,裡麵的籬笆是她親手圍的,甜瓜青菜豆角都長得剛剛好,伏夏正吃。
“這些不過身外之物。”陸預恰到好處地咳了幾聲,阿魚驟然回神,急道:
“夫君的身子——”
陸預沒有說話,隻以拳抵唇虛弱咳著,似乎麵色也在泛白。
阿魚想著這幾日他一改常態,即使兩人同睡一榻,中間也隔了好大距離,他也沒有像之前那種纏著她胡鬨衝撞。
定然是他身上的傷又開始疼了,阿魚頓時心疼不已。
“要不我們搬走,太湖這麼大,我們去太湖對岸那邊也一樣能謀生。”阿魚道。
“先去尋官府辦理路引,我們隻要離開此處一百裡開外,沒有路引則寸步難行。”男人咳道。
陸預進屋尋出紙筆,將要去的地方寫清楚。他知曉眼前這女人不識字,也正方便了他行事。
“這回,我同你一起去往官府。”陸預斬釘截鐵道。
路引事關重大,他怕這女人說漏了嘴,是以他親自看著才最安全。
不過在這之前,他要先解決掉劉兀,免得這蠢材又給他使絆子。
就這般,去往官府前一夜,趁阿魚睡後陸預當即穿著一身黑衣蒙著麵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