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君呢?”阿魚搖了搖頭,沒讓她觸碰。她向來習慣凡事親力親為。
但那碧色閃著水波光澤的衣衫她見都沒見過,更不會穿。
阿魚後知後覺,不可思議地摸了摸嗓子。夫君果然說得不錯,她就是水土不服。
蘭心自然也聽說了她是世子帶回來的,隻她一開口說話,蘭心當即懵了。
她是吳地一帶的人,自然聽得懂吳儂軟語,世子這才派她過來。但這娘子叫世子夫君,這是何等的膽大妄為!
世子派她來照顧這娘子還有要教這娘子學官話的職責。
阿魚見她也會說家鄉的話,心中防備放下七分,難得放鬆下來。
“娘子如今來了京城,若想與人正常交談,還是需得跟奴婢學說官話。”蘭心道。
阿魚點了點頭,夫君的家人在這兒,她若想和他們說說話,自然得學官話。她也喜歡官話,夫君平素說話時候不緊不慢,溫和平靜,很是好看。
蘭心剛給她穿好牙白色長襖和碧色比甲,梳了朝雲近香髻,阿魚就迫不及待地出了耳房。
來到一個不熟悉的地方,特彆是這寬敞又陌生的院子,阿魚抬眸看著天上的一輪滿月,雙手緊絞,心中很是不安。
她搬了凳子,坐在抱廈前托著臉頰一動不動地盯著垂花門。
“娘子你這是作何?這可是在世子的院中,這般成何體統?”蘭心急道。
“夫君今晚會回來嗎?”阿魚睜大眼睛,認真地看向蘭心。
會是會,不過世子此刻正在金明院和長公主殿下用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蘭心無奈點頭。
“那我就在此處等著夫君。”阿魚目光堅定,安靜地坐在抱廈前。
夫君也有去打漁很晚才回來的時候,那時她擔心得不行,起先搬著小凳坐在院中等他。後來又提著燈籠跑到大門處,耳朵貼著門,隻要一有動靜她就能聽見。
蘭心見她執意如此,又不好單獨離開。先派人給世子身邊的青柏傳信,這才焦急地站在阿魚身側。
阿魚等得無聊,開始打量起這寬敞的庭院,“夫君從小時候就住在這嗎?”
蘭心敷衍地點頭。
今晚月色格外皎潔,月光像水一樣灑落在院中的幾棵鬆樹上。
“你也搬個凳子坐吧,站著多累啊。”阿魚看著她道。
“娘子,奴婢不累。”蘭心氣悶道。她是恒初院得臉的大丫鬟,反過來伺候這麼一個連主子都算不上的。
往後金明院的彩衣和哲婷她們指不定怎麼嘲笑自己。
蘭心看著月亮,默默為自己的前途發愁。
陸預在金明院正陪著安陽長公主用飯,餘光瞥見青柏過來,眸中隱約帶著不快。
“聽聞阿預帶了個姑娘回來?”安陽長公主抬眸,深深打量著他,最後笑道:
“無論如何,阿預能從那件事裡走出來,都是好事。”
陸預當即擱了玉箸,麵上的溫和消失殆儘。
“牢母親擔憂了,一晃五年,兒不可能也不會沉湎於過去。”
旋即話音一轉,語氣愈發冰冷,“至於那女子,並非母親想的那般。她雖救了兒,但其很可能與吳地官場的那些陰私有關。”
“或許能透過她,找尋到那些殺手的蛛絲馬跡。是以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
長公主扯了扯唇角,麵上的笑意愈發深,“罷了罷了,母親本也不打算插手,左右不過你自己的事,你把握好分寸。”
“明兒我就回公主府去,你到底長大了,凡事不用母親操心~”
陸預沒再言語,拜彆長公主後當即回了恒初院。
今日事忙,若非母親提醒,他險些將那女人給忘了。陸預撚著咯咯作響的指骨,眸色深沉。
等了一兩個時辰,阿魚艱難地撐著眼皮,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後一如既往地衝上前去。
“夫君!”阿魚想抱他,卻被陸預抬手隔開。
“身上傷未好全。”阿魚心中的漣漪很快被陸預的這句話撫平。
“是不是這些時日坐馬車太累了?那往後可得好好養養。我剛才問蘭心了,這裡有廚屋,明日我給你燉點雞湯補補可好?”
一旁的蘭心默默側過臉垂下眼眸,當自己不存在。
“不必了,府中不缺廚子。”陸預道,見她眸中的光忽地暗淡幾分,鬼使神差地,竟又開口:“若你想做,便做。”
左右做不做是她的事,喝不喝便是他的事了。
阿魚默默挽上他的胳膊,帶著他朝自己住的耳房去,笑道:
“夫君說得果然沒錯,到了家裡,阿魚的嗓子就好了,一醒來便能說話了。”
陸預腳下沒動,聽見她自稱“阿魚”,眸中驟然升騰起一陣不悅與羞惱。
死去的記憶恍如潮水般衝破他腦海中的堤壩,隨著這個名字,將那些屈辱與不堪紛紛甩到他麵前。
“都出去!”陸預轉身,冷聲對著院中的仆人道。
蘭心和青柏見狀,紛紛溜之大吉。他們可不想在這時候見到什麼不該見,聽到不該聽的,平白觸了世子的眉頭。
“夫君,你怎麼了?”見他麵色不善,阿魚咬著唇瓣,猶豫道。
陸預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到那女人期盼了無數次的目光,又生生壓下那股怒火,唇角硬是扯出一絲笑來。
“阿魚,往後爺給你改個名字。”
阿魚沒注意到他換了自稱,以為又是他們那的官話。
“為何要換,‘阿魚’是爹娘給我起的。”她軟糯的聲音中隱約有些委屈與不安。
但陸預不管,她頂著這個名字出去,往後他陸預定然會成為京城的笑柄。
“你不是說他們想給你改名嗎?”陸預循循善誘。
“你真想命中無魚?”
聞言,阿魚眉頭一蹙,當即用力搖了搖頭。
陸預心中冷笑,吳虞無虞,平安無虞,到底是個好名字。
但他陸預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