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害怕死亡,為了活下去做出什麼都不奇怪,這樣的人在後巷並不少見;人也會向往死亡,會渴望在一次瘋狂的放肆後消亡,這樣的人在後巷也不少見。
有趣的是,驅使他們如此行事的,是同樣的東西。
每月15號,我會準時收到一筆數額不小的錢,但我並沒有因此賺上多少,因為這筆錢是讓我開動一樓那些大型設備的必要資金,我很少開動他們,隻有麵對貴客或者難得一見的武器才會使用。奇點武器,活著的長劍,甚至是一個被稱作武器,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可憐人,但是隻有每月15號這筆錢的主人,才能讓我每月到一樓開一次工。
“親愛的,伊....織小姐?”
“不用勉強自己,叫我堇紫淚滴就好”
沒錯,目前最強大的收尾人之一,每月15號會給我一筆錢,讓我精心為她維護武器,實際上這個行為從老爺子在的時候就開始了,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她的真實年齡。
但考慮到上次問女性年齡導致被暴打了一頓,這種好奇心還是壓在心底比較好。
我照常接過裝錢的紙袋和她遞給我的武器,平平無奇的三把刀,但卻是每月考驗我技術的一大難關,越簡單的武器,維護時就要愈發小心,因為他們的簡單代表著其材料的價值和主人挑剔的習慣,更彆提對於色彩級的收尾人來說,這些武器是他們得以存活至今的保障。
刀出鞘,閃出的寒光劃開了我的眼睛,寒意在脖子上走了一趟,又浸入了心窩。無論看多少次都不禁慶幸我不是她的對手。
把刀放進機器,掃描儀開始進行損壞檢查,趁著這個功夫我起身給伊織小姐倒了杯茶,又轉頭去二樓拿珍藏的高級點心。
好歹是每月穩定的大客戶,雖然我的技術有保障,但對應的招待還是必須跟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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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例行的,我又來到這裡維護武器。
準確來說,是正常時間線上的每個月。
穿越時間線是一件幸苦而危險的事,我帶來和帶走的每一絲痕跡都在撕扯著我,而這家工坊是少有的,在多個時間線上都沒什麼改變的地點,於是我就把這裡當做了調整休息的地方。
這條時間線上的工坊主,已經是那個年輕人了,老工坊主似乎已經和我熟悉大多數時間線上一樣,變成了生死不明的家夥,這個世界的年輕人,似乎叫阿爾斯特·丁啊。
我看著他忙來忙去給我拿來了茶和點心,又跑回機器那開始維護武器,機器的燈光一明一暗打在他的臉上,凝重的表情幾乎和老工坊主活著的時候一樣。
而他的年齡也幾乎和我的兒子活著的時候一樣。
或許是年齡大了,又或許隻是觸景生情,心中不免有了些許動搖,固然我能穿越無數時間線找到無數“兒子”,但他們終究不一樣,穿越時間線的動機早已改變了很多次,連我自己都懶得去思考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的武器很特殊,並不需要這麼頻繁地維護,但每個月到這裡來放鬆一下,順便看看年輕人也不錯,畢竟那個小家夥早就到了叛逆的時候,與我少有聯係了。
或許什麼時候就會變成和我一樣的色彩收尾人呢?
阿爾斯特站了起來,看來武器的維護已然結束,我抿了一口茶水,站起來接過了刀,道謝後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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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小姐很沉默,每次都隻是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眯著眼看著我,感覺像是一個看到兒子有出息的母親。
但很抱歉我並不能因此有所觸動,畢竟從小被老爺子養大的我,唯一類似於母親的印象就是他自己做的那台彆扭的自動做飯機。
每次看到用在那上麵的機械臂型號我都在想我小時候是怎麼沒被弄死的。
時間過得很快,習慣了過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我竟然已經三十幾歲了,收尾人時期的暗傷和工匠的職業病開始逐漸發作,麻煩的要命,每次稍微牽扯到都帶來一堆不適,老爺子那時候疼得要死要活的,我好像有一點理解了。
紫收還是每個月按時來,但她好像並沒有變老多少,甚至好像變年輕了。
是我的錯覺嗎,還是說隻是保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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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不再年輕,或者說這個丁不再年輕。
身體,精神,習慣,他和大多數人一樣開始變老,在這條時間上存在的時間越變越少,或許在我下一次穿越到這個時間線上時,他和這座工坊都會不複存在了。
明明我的壽命和他們一樣,但穿越時間線的能力卻讓我走過了更長更久的歲月。
我見過崩潰的都市,滅絕的人類,荒誕的末日,慘白的大地。
但不得不說,與其經曆這些再跑回來修正,我倒願意當個普通人,為了一點維護費急的不行。
那個收尾人好像錢不太夠,似乎正在被丁數落著,不過看上去是熟人,她明顯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熟人啊……
每個時間線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改變,在這個世界能和我愉快相處的人在另一個世界就會與我怒目而視,不得不說,看著頂著相似的臉的人做出截然不同的行為,是一件讓人心中格外鬱悶的事。
所以我和絕大多數人,都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
我走過的時間比常人更長,因而所經曆的苦難也更多。
沒有什麼好處是沒有代價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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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了,一轉眼竟然已經快到了老爺子撿到我的歲數了。
都市的變化很大,甚至可以說翻天覆地了,我作為一個無名工匠竟然也被牽扯其中,丟了一條胳膊。給機械臂上好油,活動了一下手腳,上了年齡後身體遠不如以前,沒法再像年輕時那樣工作。
所以我把普通的工作丟給了擅自闖進我家的那個女娃。
我收留她的時間不短了,自然也把手藝傳給了她,雖然她小小年紀就滿嘴臟話,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在我手下乾活。
和我被老爺子撿回來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