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朝見廳。
“艾倫,我的孩子。”
國王的嗓音帶著一種疲憊的威嚴,勸說著一個誤入歧途的稚子: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放棄尊貴的血脈,去追逐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那些巫師……或許存在,但我們無法理解,也不該觸碰!”
“安心做你的王子,黑礁城未來皆是你的封地,何必……”
“父親。”艾倫平靜地打斷了他,音量不大,卻傳遍大殿,“我想要的,並非一片封地,而是真理本身。”
“真理?”三皇兄凱恩嗤笑一聲,他壯碩的身軀在禮服下也顯得極具壓迫感。
“艾倫,收起你那些書本裡的幼稚詞彙。你連騎士授勳的體力試煉都無法通過,現在卻妄談比那更艱難萬倍的道路?”
他往前一步,聲音更大了幾分:“我隻提醒你一點,你若離去,你名下黑礁城的繼承權將立刻被重新分配。你辛辛苦苦搞的什麼‘新磨坊’、‘改良農具’,轉頭就成彆人的了。你確定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放棄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彆天真了!”
“三弟說得不錯。”
另一位皇姐用“溫和”的調子補充,“七弟,彆鬨了。那船是乾什麼的?是活不下去的窮鬼賣兒賣女換錢的地方!你一個王子,跟他們混在一起,皇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幻想?夏蟲不可語冰。
跟一群隻盯著眼前一畝三分地的人,解釋星辰大海?純屬浪費時間。
艾倫甚至懶得憤怒。
在國王和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他沒再解釋半個字,隻是解下了代表身份的王室徽章和權戒,輕輕放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今日起,萊茵王國再無七王子艾倫·韋斯倫,隻有一個追尋真理的平民。”
接下來的日子,他無視了所有勸誡與嘲諷,默默準備。
他變賣了自己名下所有能換錢的財產,一個前皇子能動用的財富,其實並不多。
當他把一堆金克羅、銀瑟普和珠寶首飾堆在神秘商人麵前,隻換來一個不起眼的皮袋時,旁邊的老侍從心疼得直抽氣。
艾倫打開袋子,裡麵是十五顆拇指指甲蓋大小、色澤渾濁的晶體,摸上去有微弱的暖意。
“隻有十五顆魔石?”侍從忍不住低呼,“殿下,您那些寶貝……”
“值得。”艾倫打斷他,把小袋揣進懷裡。
登船那日,天色灰蒙。
港口聚集了不少看熱鬨的平民。
港口擠滿了看熱鬨的平民。和艾倫一起在指定區域等待的,有幾百個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大多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眼神裡混著恐懼和一絲豁出去的期盼。
他們看到艾倫時,都下意識地躲開幾步。這個穿著樸素但依舊乾淨、氣質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少年,讓他們感到敬畏和疏遠。
“看,那就是七王子……”
“瘋了不成?好好的王子不當,跟我們搶飯碗?……”
“我們是家裡沒錢才送來的,難道國王也缺這點錢?”
“噓!小聲點,貴族老爺的事,你懂個屁……”
竊竊私語隨風飄來。
艾倫充耳不聞,他的視線越過人群,落在宮殿方向的高處。那裡,隱約能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正冷冷地注視著下方。
他們在看一個“皇室之恥”,一個“愚蠢的棄權者”的最後表演。
他最後清點了一下自己的行囊:一身換洗的衣裳,幾塊肉乾,一小袋清水,以及貼身藏好的、那裝著十五顆低階魔石的皮袋。
寒酸得像個逃難的。
港口的海風帶著鹹腥氣,吹不散人群的騷動與不安,艾倫裹緊粗麻鬥篷,站在人群邊緣,死死盯著遠方的海平線。
梅林顧問隻說“船”會來,但沒人告訴他,會是這樣的“船”。
最初隻是一個黑點,撕裂了雲層,而非出現在海麵。
它無聲地下降,輪廓在晨曦中迅速放大,一種違背常理的壓迫感隨之降臨。
那是一艘冰冷的、非人的工程學造物!
它最終懸停在港口上空十米處,投下的陰影吞噬了半個碼頭。
船體由一種暗沉的、能吸收光線的金屬構成,看不到任何鉚接或焊縫,光滑得像一體成型。
它的形態像是一枚放大了千萬倍的三角箭頭,帶著不祥的氣息,狠狠擊碎了他前世的唯物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