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三利家的房子還是他爹在世時蓋的茅草房,
比白麗雅家矮小不少。
關門的力道大了,就能震下撲簌簌的灰塵。
房子正中一間是堂屋,用來燒火做飯;
左右各兩間,東屋男的住,西屋女的住。
苟三利把東西一股腦扔到東屋炕上,滾落的衣服壓住了苟德東的口鼻,
他抬起胳膊,無力地撥開。
苟三利突然意識到炕上還有個活人。
他扒拉一下苟德東,
“東子,你有錢沒?借我五十塊錢。”
自從掉進糞坑裡,苟德東就病倒了;
趙老蒯來要錢,他還強撐著去了趟白家。
回來後就高燒不退。
吃了退燒藥也不頂用,第二天又燒起來了。
粗黑的麵皮下,透出不正常的緋紅。
額角的腫塊紫黑發亮,嘴唇和鼻子上的傷口結著血痂。
胸前、後腰、屁股都有傷,癱在炕上,動一下都費勁。
整個人像要廢了,隻有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他是個活物。
他有氣無力地從嗓子眼哼出幾個音,
“我哪有錢……我要是有……早就把彩禮……湊上了。
爸啊……你都娶兩回媳婦了……我一回沒娶。
什麼時候給我……湊齊彩禮?再耽誤下去,美容……該跟彆人跑了!”
苟三利沒心情想彆的,五十一塊錢不還,白麗雅會像野狗一樣死咬著他不放。
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可不想蹲大牢。
櫃底兒還押著三十二塊錢,隻要借十九塊,就能過關了。
他轉頭去找苟張氏借錢。
怕給老娘當場氣過去,不敢說是還白麗雅的錢,
隻含糊著,說要和苟長富湊錢乾大事兒。
苟張氏一向支持兒子孫子乾大事兒,苟三利在她的支持下,
幾乎敗光了她的積蓄。
剩下的這點棺材本兒,她貼身藏著,輕易不撒手。
但眼下確實到了用錢的時候,再不折騰折騰,
兒子當光棍,孫子娶不上媳婦,該斷子絕孫了。
苟三利起誓,這次是借錢,掙錢了要馬上還給她、
苟張氏這才瞪了兒子一眼,轉身去了茅房。
她的錢縫在內褲前麵的兜兜裡,這光天化日脫溜光,豈不驚悚?
踩著台階,進了茅樓,解了腰上的麻繩,
苟張氏習慣性地用手去探內褲的兜兜。
這一探,她渾濁的三角眼猛地瞪圓了!
手感不對!薄薄的,空空的!
她猛地打了個激靈,手指顫抖著來回摸索那個她日夜貼肉藏著的內褲兜,
裡麵本該是鼓鼓囊囊、讓她心安的一遝家底兒,
此刻卻像泄了氣的皮球,癟得可憐!
索性脫了褲子,裡裡外外地找,
都沒有…
“啊——!
我的錢!
我的票!
沒了!
全沒了!!”
苟張氏發出淒厲的尖叫,
枯瘦的手死死攥著那個空癟的布包,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
咕咚咚……噗通,從茅樓的台階上滾下來,
顧不上穿好褲子,蹬腿嚎哭,
“天殺的賊啊!哪個挨千刀的偷了我的命根子啊!
這可叫我怎麼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是真真正正感到了滅頂之災。
這可是她瞞著所有人,從牙縫裡省下來,準備給自己養老送終的棺材本啊!
苟三利和苟德鳳聽到聲音,趕緊把她攙進屋裡。
苟三利一個頭有四個大,
自己丟了錢,老娘也丟了錢,怎麼會這麼巧?
他眼睛一瞪,
“鳳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