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條斯理地開口:
“長富隊長啊,你反映的這個情況很重要。
但公社有公社辦事的流程。
報名是個人行為,隻要符合條件,原則上都鼓勵。
即便您是村長、生產隊長,也不能撤銷她的報名表。
況且,我可聽說,您現在……”
看來,自己被處理的事情,已經在公社傳開了。
苟長富肉眼可見地尷尬起來。
老周同誌也沒點破,打著哈哈,
“長富隊長,您的能耐我們都清楚。
嗨,誰都有喝涼水塞牙的時候,您就當歇歇了。
歇好了,村裡那麼一大堆事兒,有你忙的。”
苟長富緊繃的麵色鬆弛了大半,他緊握住老周的手,一副遇到知音的感動,
連連說道,
“您說得對,您說得對!”
苟長富走後,劉玉玲晃著頭上的兩把小刷子,劈裡啪啦開起來了機關槍,
“組長同誌,苟長富太不是東西了!
好不容易有個考試的機會,他非得拆台,就是見不得人家姑娘有出息!
我看,他這是公報私仇。
上次那個苟德鳳報名造假,估計就是他在背後……”
“哎!小劉,不許胡說!”
老周同誌正色道,
“苟德鳳學曆造假,公社已經有了定論,是她爹搞的鬼。
你可不許胡咧咧。
認真追究起來,咱們組也有責任,怎麼就讓造假的證件混了進來?
再說,公社領導班子已經定了,咱們再有異議,你讓領導怎麼想?”
小劉不得不偃旗息鼓,但她心裡一萬個不服氣。
一旁的李姐被她撅著嘴氣鼓鼓的樣子逗笑了,出言安慰道,
“小劉,組長說得對。
凡事講證據,意氣用事,被人抓住把柄,反而被動。
你放心,狗吃不了日頭,烏雲還能把太陽遮住?
隻要這人心不正,早晚栽跟頭,你就瞧著吧!”
苟長富豈能善罷甘休。
他回到村裡,直接去了趙樹芬家。
趙樹芬正因為苟三利被拘留、閨女不聽話而鬨心,不想村長大駕光臨。
一進門,苟長富就開門見山:
“樹芬妹子,不是我說你,你讓大丫頭去公社報名考老師了?”
見趙樹芬一問三不知,他拿出知心大哥的架勢,語重心長地說,
“樹芬妹子,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遭了多少罪,我都看在眼裡。
你比很多人都強,但你家沒人繼承香火,缺個帶把兒的。
可說到底,沒有兒子,就更不能失去閨女,你說對不?”
趙樹芬感動得都要哭了,不住地點頭,
苟長富一拍炕沿,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你咋讓能大丫頭去公社考教師呢?
糊塗啊,太糊塗了!
養閨女,不就為了老了有人端茶倒水,病了有人端屎端尿嗎?
要是大丫頭考上村小老師,她還能在你身邊安心乾活嗎?”
有朝一日她飛出去了,你身邊還沒有兒子,誰給你養老?
到時候爬不上炕,下不了地,被窩冷得像冰窖,喊破嗓子都沒人理你,你哭都找不著調兒!”
趙樹芬臉色白了又白,慌得沒了主意,
她聲音發顫,問向苟長富,
“那我死在屋裡都沒人知道!
隊長啊,你見過世麵,懂的多,你說我可咋辦哪?”
火候到了,苟長富趕緊趁熱打鐵,
“一切還來得及。
你現在去公社,把報名表給她撤了,就說家裡不同意,這不就解決了嗎?”
趙樹芬本來就是個沒主見的,被苟長富這麼一忽悠,
再加上對白麗雅連日來的“叛逆”行為積怨已深,頓時覺得句句在理。
她立刻圍上頭巾,風風火火地就衝向了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