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雙手抱胸,聽著逸塵的描述,又看了看這片過於完美的世界。
“一個把所有複雜變量都強行設定成常數的理想化實驗場。
確實純淨,但也失去了觀察混沌和意外突變的樂趣。”
螺絲咕姆則更為客觀地分析。
“從社會學研究角度,一個純粹文明模型,確實具備獨特的參考價值。
它能幫助我們厘清,在絕對理想的條件下,文明的內生動力和道德體係能發展到何種高度。”
就在這時,阮·梅再次開口。
“那麼,逸塵先生,如果在此模型的基礎上,重新引入星神的變量——比如,投入【均衡】的命途概念,或者【同協】的意誌……這個理想國,還能維持住你所說的理想形態嗎?”
“——!”
空氣仿佛瞬間凝滯。
黑塔的眉梢挑得更高,露出了更加玩味的表情。
螺絲咕姆的機械身軀也微微調整了姿態,顯示出高度的關注。
逸塵臉上的那抹柔和瞬間凍結了。
……被看穿了嗎?
他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少有的冷靜,甚至有些冷漠。
“當然不會,否則,現在的宇宙……早該是眼前這般模樣了。”
黑塔看著逸塵臉上的表情,眉頭緊緊皺起。
這混蛋……該不會直到現在,心底深處還死死抱著他那套該死的理想國計劃不肯放手吧?
在模擬宇宙裡重現也就罷了,要是他把這種危險的執念帶入現實……
她不再猶豫,上前一步。
“逸塵,”
“我必須提醒你——這裡的理想國,終歸隻是建立在數據和算法之上的模擬幻夢。
看看這些人,”
“他們的幸福是被設定的,他們的互助是程序的一部分。
這就像溫室裡精心培育的花朵,美麗,但脆弱,並且……虛假。”
“你可彆……陷進去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
螺絲咕姆沉默地注視著逸塵。
阮·梅則依舊是一副觀察者的姿態。
逸塵迎上黑塔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來化解這緊張的氣氛,但最終隻是形成了一個有些僵硬的弧度。
“放心,黑塔。”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理想與現實之間那道鴻溝,究竟有多深。”
“我隻是……一個觀測者。僅此而已。”
這句話在此刻聽來,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至少在場的另外三位天才,都從他剛才那瞬間的失態與此刻的強調中,清晰地聽到了某種未曾熄滅的、危險的火花。
觀測者?
恐怕連你自己,都無法完全相信這個說辭吧,逸塵。
黑塔凝視著逸塵那試圖用輕鬆掩蓋複雜的側臉,終究是沒有再將這句更尖銳的質問說出口。
有些界限,點破一次是警告,反複提及則可能適得其反。
她隻是將所有的擔憂與未儘的言語化作一聲冷哼。
“該離開了,逸塵。”
她強硬地終止了話題。
“這場討論,到此為止。”
逸塵看著黑塔這幅嚴肅的表情,辦了個鬼臉,試圖衝淡凝重的氣氛。
“彆那麼嚴肅嘛,各位。好了好了,我們回去吧,這裡的完美看久了也確實有點膩味。”
四人意識回歸現實,重新站在空間站的控製室內。
逸塵幾乎是立刻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即說道。
“姬子找我有事,先走了。”
話音未落,人已轉身,步伐匆匆地離開了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