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完全消散的小逸塵,那模糊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個極淡、卻又真實的笑容。
“偶爾……也能說些很漂亮的話嘛,星。”
“那我就……期待著你的表現了……”
黑塔和螺絲咕姆的投影靜立在原地,注視著那點點消散的微光徹底融入列車內的空氣,沉默了片刻。
黑塔率先打破了寂靜,她輕咳一聲,臉上還殘留著一絲可疑的紅暈,她雙手抱胸,下巴微揚:
“總而言之,既然這個討人厭的小渾蛋已經消失了,那就證明勝利的天平,總算是開始向我們這邊傾斜了那麼一點點。”
她像是為了掩飾什麼,立刻將矛頭轉向了不在場的本體,語氣裡滿是嫌棄:
“真是的,這個麻煩的家夥!當初我就不該一時心軟,同意他在模擬宇宙裡加裝那個什麼理想國擴展裝置!
現在倒好,裝置沒研究明白,反而把他的瘋病給勾出來了,最後還要我們來收拾爛攤子!”
她越說越氣,仿佛逸塵此刻就在眼前,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幾個洞。
站在她身旁的螺絲咕姆,優雅的金屬麵龐上自然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他已經在記錄黑塔此刻每一分語氣波動和麵部表情變化,尤其是那抹罕見的、與抱怨內容完全不符的紅暈。
人類的感情,果然十分偉大!
另一邊,天台的夜風拂過逸塵的衣角,流螢早已離去,獨留他一人立於夢境與現實的邊界。
他並未回頭,隻是對著空無一人的身側淡然開口:
“回來了?消息傳達到了嗎?”
他身前的欄杆上,小逸塵的身影再度浮現,晃蕩著兩條短腿坐在那裡。
“所以,你下定決心了?”
小逸塵歪著頭。
“彆人或許會被你那些宏大敘事騙過去,但我很清楚——雖然【互】確實插了一手,可我代表的,是你切割不掉、也不願直麵的那部分……
你對他們的感情,是你那龐大計劃裡最見不得光的私心。”
“其實,你根本舍不得吧?”
小逸塵輕輕晃著腳,語氣帶著孩童獨有的、不加掩飾的殘酷直白。
“舍不得流螢看著你快要哭出來的眼神,舍不得黑塔以後找不到人吵架,舍不得花火那家夥找不到惡作劇的對象,舍不得知更鳥再也等不到你寫的新歌……”
他每說一個名字,逸塵負在身後的手指便微微收緊一分。
“還有列車組的那群夥伴,”
小逸塵繼續說著,目光銳利地盯住逸塵的側臉。
“你害怕,害怕真的走到那一步。”
夜風吹散了他的尾音,天台陷入一片死寂。
逸塵終於緩緩轉過身,低頭看向那個代表著他內心最後一絲猶豫的自己。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被戳穿心事的狼狽,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與了然。
“私心……嗎。”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沉默,本身就已是最震耳欲聾的回答。
兩人繼續沉默地俯瞰著腳下流光溢彩的夢境之城,任憑那虛假卻絢爛的燈火在眼底明明滅滅。
很久,很久之後。
逸塵終於開口。
“如果……我一人些許的痛苦,能換來整個宇宙億萬生靈長久的安寧……”
“那我寧願……背負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