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咎站在山道拐角,手裡捏著那片血字樹葉。風從岩縫裡鑽出來,吹得葉子邊緣微微卷曲,血寫的“彆去”兩個字像是活了,在他指間輕輕跳了下。
他沒動。
三秒後,把樹葉疊成小方塊,塞進靴筒內側。那裡貼著小腿,體溫剛好能烘乾血跡,又不會引人注意。
霧還在往下壓,濕氣順著領口往裡爬。他低頭看了看腳下的路——碎石夾著泥漿,幾道車轍印深淺不一,顯然是常有重物經過。再往前十幾步,岩壁向內凹出一道窄縫,黑乎乎的,像被刀劈出來的。
就是這兒了。
他活動了下手腕,把靈力壓到最低,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像趕了一夜路的逃荒漢。衣角撕開一條口子,臉上抹了灰,走路還故意瘸了一下。
剛踏進縫隙,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不是屍體味,是魚乾、爛藥、鐵鏽混在一起的氣息。他知道,這種地方越臟,越沒人盤問來曆。
縫隙儘頭是個斜坡,鋪著青石板,滑得很。他扶著牆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得踏實。走到一半,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響。
銅鈴晃了一下。
他頭也沒抬,咳嗽兩聲,吐了口唾沫,嘴裡嘟囔:“這鬼地方,連風都帶毒。”
上麵沒動靜了。
他知道剛才那一晃是崗哨在確認身份。這類黑市最愛用聲音做暗號,一下是通行,兩下是可疑,三下就該動手了。他剛才那一咳一吐,節奏正好對上本地流民的習慣動作。
到底後是一扇鐵門,半開著,門口蹲著個穿皮襖的大漢,手裡拎著把缺刃的砍刀。見他過來,也不說話,隻伸手。
陳無咎從懷裡摸出一枚銅錢,邊緣磨得發亮,扔過去。
大漢接住,咬了一口,點點頭,讓開了路。
門後就是黑市。
說是市場,不如說是個挖空的山腹。頭頂懸著油燈,一盞接一盞,煙熏得岩壁發黑。兩邊全是攤位,賣什麼的都有:斷劍、毒蟲、殘符、骨粉,還有人專門收死人指甲和頭發。
他沒急著找人,先繞外圈走了一圈。
路過一個賭攤,兩個漢子正為一顆靈珠吵得臉紅脖子粗。
“你他媽敢耍賴?老子親眼看見你袖子裡藏骰子!”
“放屁!這是北嶺來的貨,歸冥閣驗過才放行的!你以為我想坑你?三天了,正主都沒露麵!”
陳無咎耳朵一豎,腳步沒停,但心裡記下了。
北嶺來的貨,歸冥閣要驗。
他又走到另一個攤前,賣劣丹的老婆婆正拿秤稱藥渣。
“老奶奶,這‘回氣散’怎麼賣?”他掏出幾枚銅板,聲音沙啞。
“八文一包,三包起售。”老婆婆眼皮都不抬,“吃不死人,但也治不好病。”
“貴了。”他說,“我在邊關待過,那種破藥,兩文都嫌多。”
老婆婆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你去彆處買。”
他笑了笑,數了二十文遞過去:“來三包。順便問一句,最近有沒有人賣舊軍圖?我們隊全滅了,想把兄弟們的遺物換點盤纏。”
老婆婆手一頓,飛快地掃了他一眼,低聲說:“東角第三攤,老頭收過不少邊軍東西。不過……最近不太平,你要是真想找,彆問得太直。”
他點頭,拎著藥包走了。
走出五步,忽然覺得後頸一涼。
不是風吹,是有人在看。
他假裝彎腰係鞋帶,眼角往二樓掃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