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還在流,順著石縫往下滴,一滴接一滴,砸在碎瓦片上發出輕微的“嗒”聲。
陳無咎蹲著,指尖貼著地麵,順著那道新鮮血跡往前摸。血線拐了個彎,鑽進一塊鬆動的地磚底下,儘頭是剛才他震出來的夾層洞口。裡麵空了,人已經昏死過去,被他順手埋進了塌掉的柴房堆裡。
他收回手,蹭了蹭指腹上的濕意,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地方不能再待了。八具屍體橫著,血淌了一地,雷火珠的引線還連著破牆角,風一吹就能點著。可他沒急著走,反而轉身又繞回窄道,挨個翻起屍體來。
第一具,黑袍,柳家鐵牌,腰間一把短戟,沒彆的。
第二具,同款黑袍,懷裡揣著半塊乾餅,估計餓著肚子來追人的,倒黴蛋。
第三具開始有點意思了——脖子上有烙印,和之前那個偷襲者一樣,編號“七九”,像是某種暗樁序列。再搜,也沒找到能說明身份的東西。
一直到第七具,那人穿得和其他人差不多,但內袋縫得特彆緊,手指摳了幾下才撕開布線。一塊半截令牌掉了出來,冰涼,沉手。
他捏起來一看,眉心立刻跳了一下。
這玩意兒不對勁。
半塊青銅質地,斷口歪歪扭扭,像被人硬掰開的。正麵刻著一圈扭曲的紋路,說不上是字還是畫,看著就讓人眼暈。背麵有半個圖案,盤蛇纏月?還是什麼彆的東西?看不真切。
他試著用靈覺掃了一下,結果剛放出一絲感知,胸口裡的祭壇突然輕輕一震,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神經。
他立馬收手。
再來一次,輕一點探,令牌表麵竟泛起一層微弱的排斥感,靈力滑不進去,跟塗了油似的直接彈開。
“還挺橫。”他低聲咕噥,“連老子的識感都敢擋?”
把令牌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發現機關、沒聞到毒味、也沒觸發任何預警。可越是這樣,他越覺得這事透著邪門。
四大家族的人,用的是家族徽記鐵牌;太子那邊的人,帶的是宮造符令;歸冥宗那幫瘋子,喜歡在身上燙咒文。可這塊令牌,哪邊都不沾。
既不是軍製,也不是世家出品,更不像邪修常用的那些花裡胡哨的法器殘片。
但它偏偏出現在這群追殺者身上,而且藏得這麼深。
他忽然想起那天夜裡,密探遞來的消息——北疆捷報失蹤,兵部裝死,太子在早朝上笑嗬嗬地說“邊關安寧”。可就在那之前,邊境哨塔曾傳回一段殘影:一座廢棄烽燧的牆上,被人用血畫了個標記,形狀極怪,沒人認得。
當時他還以為是蠻族的某種圖騰,現在看來……說不定就是這令牌背麵那半個圖案的變體。
“也就是說,”他眯起眼,“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悄悄往北疆塞人、送信、換防務,連四大家族都隻是替他們打前站的?”
手一抖,把令牌塞進懷裡貼身的布囊,又扯了塊粗布裹了一圈。戍卒號衣本就臟,布料粗糙,正好隔開那股奇怪的排斥感。
祭壇安靜了下來。
他鬆了口氣,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灰。
現在不是研究這玩意兒的時候。遠處已經有腳步聲了,不是追兵,是黑市自己的巡邏隊。這種地方死幾個人不算大事,可死得這麼整齊,還全滅在一個巷子裡,難免惹人注意。
他彎腰把剩下的屍體一個個拖進柴房,動作利落,像在搬柴火。最後一具拖進去時,順手把雷火珠的引線拉了過來,搭在一堆朽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