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咎站在平台中央,風從山下卷上來,吹得他衣擺獵獵作響。平台上那幾個外門弟子原本還想冷言冷語幾句,可看他一步步走來,誰也沒敢開口。剛才那一手靈壓鎮百人,不是裝的,是真有貨。
就在這時,一道灰影從側廊快步走出,腰間掛著塊銀牌,袍角繡著劍紋——外門執事到了。
這人四十出頭,臉拉得比馬韁還長,眼神掃過來像刀子刮骨。他站定在石階前,聲音不高,卻字字砸進耳膜:“陳無咎,縱馬衝撞隊列,推搡雜役,視宗規如無物,可知罪?”
陳無咎沒動,也沒答話。他隻是把插在袖子裡的手慢慢抽出來,折扇“啪”地一聲合攏,順手插回腰間。
動作不大,但所有人都覺得空氣一沉。
執事冷哼一聲:“念你初來,不予重罰。但天劍宗不收無法無矩之人,若想入外門,須徒步登九千階天劍峰,一步不得飛掠,一階不得遺漏。此乃宗規特例,你可願行?”
這話聽著是寬大處理,實則是往死裡整人。九千階,全是陡峭青石,尋常弟子都得歇三回才能爬上去,更彆說還得壓製修為、不準用輕功。這是專門給寒門子弟設的門檻,用來勸退那些“不懂規矩”的愣頭青。
周圍幾個弟子嘴角已經翹起來了,心想這紈絝總該低頭了吧?
結果陳無咎隻看了他一眼,淡淡說了個字:“好。”
然後轉身,抬腳。
第一階。
腳下青石“哢”地一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瞬間蔓延整塊台階,碎屑飛濺。
第二階。
又是“砰”一聲悶響,石麵凹陷三分,裂痕更深。
第三階。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背著座山,落地即震,整條長階仿佛都在跟著抖。
有人忍不住嘀咕:“他這是乾什麼?練力氣呢?”
話音未落,胸口突然一悶,像是被人迎麵錘了一拳,踉蹌後退兩步才穩住。
旁邊同伴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那人臉色發白,指著陳無咎背影,聲音都在抖:“我……我不知道,就是……喘不上氣……”
不止他一個。
沿途不少圍觀弟子原本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湊近,可隨著陳無咎一步步往上走,一股無形的壓力順著石階漫上來,越靠近越難受。有人想拔劍說話,手剛碰到劍柄,手腕猛地一麻,差點脫力。
草木沒變色,天也沒黑,可整條山路就像被什麼東西浸透了,冷,靜,壓得人不敢大聲呼吸。
殺意。
不是爆發,不是外放,而是藏在腳步裡的東西,一點點滲出來,像毒水滴進井裡,無聲無息,卻讓整口井都變了味。
陳無咎體內,祭壇微微震動。他沒殺人,但這股殺意不是憑空來的。百名外門弟子的怒火、羞辱、嫉恨,全被他吞進了祭壇,壓成一團滾燙的暗流。現在,他不吸收,也不釋放,隻是讓它跟著腳步,一步一寸,鋪在這九千階路上。
你不是要我守規矩嗎?
那我就守著規矩,踩出一條讓你不敢攔的道。
半山腰,涼亭旁。
執事終於坐不住了。他本以為這小子走到一半就得趴下,頂多撐三千階,再狼狽求饒,自己順勢施恩,既立威又收人心。
可眼下這人已過六千階,步伐未緩,氣息未亂,身後石階寸寸龜裂,宛如刀劈斧鑿。更可怕的是,沿途弟子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猛地起身,幾步衝到亭邊,揚聲喝道:“停下!宗規未許你如此登峰!你這是在挑釁外門權威!”
聲音傳出去老遠。
陳無咎腳步未停。
第七千八百九十三階。
第七千八百九十四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