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印爬到鞋尖前一寸,突然停了。
陳無咎刀尖一挑,那團蠕動的紅直接被挑飛,啪地甩在焦黑的斷柱上,像一攤爛泥似的往下淌。他沒看它怎麼消失,隻是順勢把刀往地上一劃,將地上殘血全掃進掌心,反手按在胸口那片發燙的紋路上。
皮膚下的祭壇猛地一震,像是餓極了的人聞到肉香,嗡地一聲就把那些血吸了個乾淨。他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硬是壓了回去,手指摳著刀柄,指節泛白。
“想用血咒反咬一口?”他冷笑,“你家教主都跑了,你還在這兒裝神弄鬼?”
話音剛落,胸前那片紋路燒得更狠了,經脈裡像是灌了滾油,七十四道精粹橫衝直撞,全卡在靈覺關竅前,衝不上去,也退不回來。他盤膝坐下,刀橫在腿上,閉眼調息。
這感覺比挨教主一掌還難受。
不是疼,是脹,像腦袋裡塞了塊不斷膨脹的鐵疙瘩。識海翻騰,全是剛才那一戰的畫麵:斷臂飛出、血刃穿背、玉佩落地……還有那枚滴血的“血河君令”。
他伸手進懷裡,把玉佩掏了出來。
背麵銘文刻得深,沾了灰,看不清字。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上麵。
血珠順著刻痕走,像是活的一樣,緩緩滲進去。下一秒,玉佩開始震動,不是輕微發麻那種,是整塊玉在裡麵擰著轉,差點脫手飛出去。
陳無咎死死攥住,額頭冒汗。
眼前一黑。
畫麵炸開——
星空碎成渣,大塊大塊往下掉,像是誰把天砸漏了。一群披甲執戟的身影從雲層裡殺出來,刀光劈開蒼穹,其中一個背影極高,披著黑袍,手裡拎著一把沒有刀鞘的長刀。
那人身形模糊,可陳無咎知道是誰。
他自己。
或者說,是這具身體原本該有的主人。
畫麵再變:大地裂開,祭壇沉入地底,一塊黑色碎片從天而降,插進北疆凍土,火光衝天,萬裡冰原瞬間化作焦土。最後定格在一片荒原,風雪呼嘯,地下深處,那碎片還在燃燒,像一顆不肯熄滅的心臟。
“神隕之戰……”他喃喃,“原來真有這回事。”
玉佩的震動停了。
他睜開眼,呼吸重了幾分,胸口那股灼熱感也消了些。但腦子更清醒了——不是休息後的清爽,是像被人拿冷水從頭澆到腳,冷得發抖的那種清醒。
他知道真相了。
諸神墜落,殺神隕落,祭壇封印,真名湮滅。而那塊碎片,就是鑰匙。隻要拿到,就能喚醒祭壇全部力量,甚至……重鑄真名。
“難怪邪教盯了這麼多年。”他低頭看著玉佩,“難怪太子敢勾結外敵。這塊碎片要是炸了,整個東荒都得跟著塌一半。”
他收起玉佩,喘了口氣,抬手抹了把臉。掌心全是汗,混著灰,黑一道白一道。
現在問題來了。
他剛拚死乾跑教主,自己也快散架了。經脈堵得像旱季的河床,七十四道精粹堆在那兒,再不煉化,明天走路都得瘸。
“拚了。”他咬牙,雙手結印,默念《殺神九式》心法口訣。
一股勁從丹田往上頂,硬生生把那些精粹推著走。起初慢得像挪,後來越來越快,最終在識海炸開,轟地一聲,像是有人在他腦子裡敲了一口鐘。
他整個人往後一仰,差點栽倒,又被刀柄撐住。
視野變了。
不是眼睛看到的變,是“感覺”變了。他能“聽”到三十裡外山門處弟子換崗的腳步聲,能“摸”到內殿屋簷下燈籠晃動的頻率,甚至能“嘗”到風裡帶著的藥爐味——那是宗主密室方向飄來的,和之前幾次察覺到的邪靈波動一模一樣,微弱,但確實在。
“果然還沒死透。”他眯眼,“寄生體都快成型了吧?”
靈覺正式邁入天靈境二重。
殺意不再局限於身周三丈,而是鋪開成一張網,百步之內,任何一絲惡意剛冒頭,他就知道是誰、在哪、想乾什麼。就像以前是拿刀近戰,現在是背著弓站山頂,誰抬頭,誰就得死。
他試著收了點力,不然連廚房切菜的動靜都能聽見,太吵。
剛鬆一口氣,胸口祭壇又是一震。
這次不是痛,是急。
預警方向變了。
之前一直指向地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埋在宗門地底。可現在,那股感應猛地轉向北方,直指北疆。
而且強度翻了不止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