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聽罷,反複在心裡默念了幾遍,雖仍有些忐忑,卻被趙高話語裡的“機會”二字勾動了心思,攥了攥拳便往父皇的書房走去。
此時書房內燭火通明,嬴政正背著手立在窗前,望著窗外沉沉夜色,胡亥輕手輕腳進門,“兒臣參見父皇。”
嬴政轉過身,見是他,臉色稍緩卻仍帶著幾分倦意:“何事?”
胡亥定了定神,依著趙高教的話開口:“兒臣方才回屋,總想著方才宮宴上的事,心裡不安。”
“大哥今日雖直言進諫,可兒臣知道,父皇修長城、擊匈奴,都是為了大秦萬裡江山穩固,讓後世子民不再受戰亂之苦,這份心思,比誰都深沉。”
說著,胡亥頓了頓,偷瞄了眼父皇的神色,見其眉頭舒展了些,又接著說:“隻是大哥許是沒細想,父皇統一天下不易,軍國大事哪能隻看眼前安撫?”
“兒臣雖愚鈍,卻也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隻願日後能多伴在父皇身邊,學著為父皇分憂,不似大哥這般,惹父皇煩心。”
嬴政聞言,目光落在胡亥身上,往日隻覺這幼子貪玩,今日竟說出這般貼心話,心中的鬱氣消散大半,“你能明白朕的心思,也算沒白教你。”
胡亥心中一喜,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見趙高悄然從門外走進來,手裡捧著一盞熱茶,適時道:“陛下連日操勞,又為公子之事動了氣,喝些熱茶暖暖身子吧。”
“公子一片孝心,陛下也該歇歇了。”
嬴政接過茶盞,喝了一口,看向胡亥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暖意:“你也回去歇息吧,往後多學著些,莫要像往日那般貪玩。”
胡亥應了聲,退出書房時,與趙高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眼中的讚許,讓他徹底放下了心。
而書房內,趙高侍立在旁,看著秦始皇重新拿起竹簡,嘴角的笑意愈發深沉。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
翌日,轉瞬即逝。
天光微熹,嬴清樾已梳妝完畢,一身素淨常服,掩去了宮妝的華貴,卻難掩眉宇間一絲潛藏的銳氣。
木案前,上麵鋪滿了她親手繪製的,標注著各種奇異符號和注解的宣紙。
她的目光專注而熾熱,這些農作手稿,是她為將來掌控這個帝國命脈所準備的第一塊基石。
她深知,無論王朝如何更迭。
誰掌握了糧食,誰就掌握了人心與天下。
“公主,章謁者那邊傳來消息,一切安好,宮門已打點妥當。”青禾低聲稟報。
嬴清樾頭也未抬,隻是嗯了一聲,指尖在一張描繪著水車聯動灌溉係統的草圖上來回摩挲。
宮門外,一隊精銳郎官肅然而立,甲胄分明,氣勢沉凝。
為首者,正是郎官李邯,他麵容沉毅,眼神銳利,見到嬴清樾步出宮門,上前一步抱拳行禮,態度恭敬:“公主,車馬儀仗已備妥,此行安全,由卑職全權負責。請公主登車。”
他的聲音平穩,公事公辦,但在那低垂的眼簾之下,與嬴清樾有一瞬極其短暫的目光交彙。
那一眼,平靜無波,卻已傳遞了無需言說的默契與忠誠。
嬴清樾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是那副帶著些許怯生生與期待的柔弱模樣:“有勞章謁者。”
登上那輛看似樸素、實則內裡經過特殊加固的馬車,隨著沉重的宮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嬴清樾靠在車壁上,輕輕吐出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