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清樾到的時候,殿內已聚了幾位公主,環著榻邊低聲問候。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嬴陰嫚斜倚在鋪著錦墊的榻上,肩頭纏著雪白的繃帶,臉色帶著病後的蒼白。
見她進來,殿內的絮語稍歇,幾位公主紛紛抬眼看來。
嬴陰嫚的目光掠過嬴清樾的臉,又落在她身後,眉頭陡然蹙起,語氣帶著幾分不耐:“六妹妹來了?怎麼就你一人?”
“大哥呢?我因他遇刺臥床,他做兄長的,竟連探望都不肯來?”
這話一出,殿內瞬間靜了幾分。
父皇的逐客令早已傳遍宮闈,後宮裡連竊竊私語都斂了去,可宮外的揣測卻如野草般瘋長。
有人說是長公主太過張揚,也有人說這場刺殺本就是宗親內鬥的幌子。
昨日父皇親自駕臨偏殿,坐在榻邊撫著她的發頂,沉聲道:“陰嫚,此事與你大哥無關,背後另有黑手,寡人已令禦史徹查,定要還你們一個清白。”
嬴陰嫚原本還有些生氣。
但冷靜下來後,細細一想。
大哥那般仁厚,待誰都謙和有禮,怎會那麼歹毒對自己出手?
可這場禍事因大哥而起,她險些丟了性命,臥床這兩日,大哥竟一次都未曾來看過她。
怎麼能這樣?
太沒道理了!
三公主性子最是溫婉,連忙柔聲打圓場:“長姐息怒,大哥並非不願來。昨日他被父皇禁足在府中思過,連宮門都不得出呢。”
“是啊長姐。”五公主也跟著附和,語氣帶著幾分唏噓,“我們來時也打聽了,父王這次動了真怒,大哥怕是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他素來最重手足情分,若是能來,定然早到了。”
嬴陰嫚聞言,緊繃的下頜線條稍稍緩和,眼底的怒火漸漸褪去,語氣緩和了些:“行吧,倒是我錯怪他了。”
念頭一轉,嬴陰嫚想不明白。
既然幕後之人不是大哥,那父皇為何還要禁足?
難道其中是有什麼隱情不成?
嬴陰嫚想不通,便不再多想。
她突然覺得,這皇帝也不是想象中那麼好當的。
麵對的刺殺不說,還有未知無數個陰謀詭計。
哎,她以後真的會是女帝麼?
與此同時,鹹陽城外。
工坊的土坯屋炊煙未散,夯平的地麵上擺著幾方陶製模具,內裡是灰撲撲的糊狀物料,正隨著日頭緩緩收漿。
汪叔佝僂著腰,枯瘦的手指撫過模具邊緣,指腹沾著細碎的灰末。
他守這方子三月有餘,從石灰、黏土的配比,到煆燒的火候、碾磨的粗細,敗了二十餘次。
眼下是測試的最後一步。
旁邊的伍成宣攥著木鍁,掌心沁出的汗濡濕了木柄,目光死死釘在模具上,連眨眼都舍不得多眨。
“莫急。”
汪叔聲音帶著沙啞的笑意,“前日試配時,這凝土半日便不粘手,如今日頭正好,再過兩個時辰便見分曉。”
伍成宣點點頭,卻依舊不肯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