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出口,隱藏在一處荒蕪峽穀的瀑布之後。
王七破水而出,落在長滿青苔的濕滑岩石上。陽光刺眼,他眯眼打量四周。峽穀寂靜,遠處傳來隱約的獸吼。
對照地圖,他判斷自己偏離了原定路線,但大致方向沒錯,此地距離鐵岩城應該不到二百裡。
沒有耽擱,他立刻動身。
接下來的路程頗為順利,未再遇到追兵。或許那築基公子和妖蟒的糾纏,以及地下暗河的複雜水係,暫時擾亂了對方的追蹤。
一日後,黃昏時分。
一座匍匐在蒼涼大地上的灰黑色巨城,出現在地平線上。
城牆完全由巨大的、未經打磨的暗色鐵岩石塊壘砌,高達十丈,布滿風蝕和武器劈砍的痕跡。城頭旌旗獵獵,巡邏士兵的身影如同剪影。空氣中彌漫著塵土、金屬、汗水以及淡淡的血腥氣。
這就是鐵岩城,人類在死寂荒原邊緣最後的堡壘,也是冒險者與亡命徒的天堂與地獄。
城門大開,人流熙攘。有衣衫襤褸、眼神麻木的普通百姓;有渾身煞氣、背負刀劍的散修獵妖者;有衣著光鮮、前呼後擁的商隊護衛;還有一些眼神飄忽、行跡鬼祟之徒。
王七繳納了一枚下品靈石(入城費),隨著人流走入城中。
城內景象比城外更加喧囂混亂。街道狹窄擁擠,兩旁建築粗糙堅固,招牌五花八門:兵器鋪、藥鋪、酒館、賭坊、妓院、甚至掛著詭異標誌的“巫蠱店”和“典當鋪”(實為銷贓黑店)。
吆喝聲、叫罵聲、討價還價聲、還有不知從哪家店鋪裡傳來的打鬥與慘叫,混雜在一起,衝擊著耳膜。
“上好的‘黑岩蜥蜴皮甲’,三階妖獸材料,隻要八十靈石!”
“剛出爐的‘辟瘴丹’,荒原必備,一瓶五顆,二十靈石!”
“招人!‘血狼’獵妖隊招煉氣五層以上好手,明日出發探索‘黑風穀’,三七分賬!”
“懸賞!‘毒牙’傭兵團副團長昨夜在‘紅浪漫’被殺,提供線索者賞五百靈石!”
王七目不斜視,順著主街向內城走去。他需要找一個既能打探消息,又不至於太引人注目的落腳點。
很快,他看到一家名為“老瘸子酒館”的地方。店麵不大,門口掛著一塊破爛的木匾,裡麵光線昏暗,客人不多,看著還算清淨。
王七推門進去。
一股混合著劣質麥酒、汗臭和血腥的味道撲麵而來。櫃台後,一個頭發花白、瘸著一條腿的獨臂老者,正慢吞吞地擦拭著酒杯。角落裡坐著三桌客人,都在低聲交談,偶爾警惕地瞥一眼門口。
王七走到櫃台前:“老板,住店,最便宜的單間,管一頓早飯。”
老瘸子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一天兩塊靈石,押金五塊,先付。房間在二樓最裡麵,被褥自備。”
王七付了靈石,拿到一把生鏽的銅鑰匙。
“老板,向你打聽點事。”王七壓低聲音,“我想去死寂荒原,哪裡能弄到詳細路線和最近的變故消息?還有,城裡有沒有靠譜的藥劑師或者懂‘特殊引子’的人?”
老瘸子擦杯子的手頓了頓,深深看了王七一眼:“小子,第一次來鐵岩城?想去荒原送死?”
“討生活而已。”
“哼。”老瘸子哼了一聲,“路線消息,‘黑鼠幫’的地攤上偶爾有賣,真假自負。最近荒原不太平,魔氣外泄的傳聞是真的,很多低階魔物躁動,甚至出現了‘幽魂’和‘腐屍妖’。想買藥或者找懂‘引子’的人……”他指了指門外,“穿過兩條街,有家‘妙手回春堂’,坐堂的是個姓孫的老藥師,有點真本事,但價錢黑,而且……隻接待有緣人。”
“有緣人?”
“看你順眼,或者你出的價讓他動心。”老瘸子不再多說,低頭繼續擦杯子。
“多謝。”王七轉身上樓。
房間比想象中更簡陋,隻有一張硬板床和一張破桌子。但窗戶對著後院,相對安靜。王七布下簡易警戒,盤坐床上,開始調息。鐵岩城的靈氣比外麵濃鬱一些,但也駁雜不堪。
入夜,城內反而更加喧鬨。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和衝突在陰影中上演。
王七沒有出門。他需要先觀察。
翌日清晨。
王七在酒館吃了一碗稀粥和兩個硬邦邦的餅子,便出門按照老瘸子的指點,先去“黑鼠幫”控製的地攤區。
那是一片巨大的露天廣場,擠滿了密密麻麻的攤位和人群。叫賣聲震耳欲聾,售賣的東西從妖獸材料、礦石草藥、殘破法器、到來曆不明的秘籍、藏寶圖、甚至奴隸,應有儘有,魚龍混雜。
王七逛了幾個售賣地圖和情報的攤位,花了十塊靈石,買到了三份不同版本的“荒原近況”玉簡和一張據說是“最新”的荒原外圍地圖。內容互相矛盾,誇大其詞居多,但綜合起來,也能看出荒原確實更加危險,魔物活動頻繁,而且有幾個地點被反複提及,可能是幽冥殿活動區域或魔氣泄露點。
他還注意到,有幾個攤位在暗中售賣一些散發著微弱魔氣的骨頭、礦石,甚至封在罐子裡的“魔化幼蟲”。買家大多遮遮掩掩,顯然是修煉某些魔道功法或進行邪惡研究的人。
“幽冥殿的觸角,果然伸到這裡了。”王七心中警惕。
離開地攤區,他前往“妙手回春堂”。
回春堂位於一條相對安靜的街道,門麵古舊,掛著“懸壺濟世”的匾額,但門可羅雀。
王七推門進去,一股濃鬱的藥香混合著淡淡的腐臭味傳來。店內光線昏暗,一個乾瘦如柴、眼窩深陷、留著山羊胡的老者,正坐在櫃台後,對著一盞油燈,用小刀仔細地剝著一隻漆黑乾枯、形似嬰兒手掌的東西。
“孫藥師?”王七開口。
老者頭也不抬:“看病抓藥,明碼標價。問事求引,看價看緣。”
王七走到櫃台前,直接道:“我想求一份‘純陽之血’或‘至陰之魂’的消息,或者獲取線索。”
孫藥師剝東西的手終於停了下來。他抬起眼皮,昏黃的眼珠上下打量著王七,目光銳利如針:“年輕人,口氣不小。‘純陽之血’,需身具純陽靈根或修煉至陽功法的童男心頭精血,珍貴無比。‘至陰之魂’,要麼是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處子之魂,要麼是積年老鬼或邪靈的核心魂力,更是邪門。你要這些東西,想去闖‘陰陽逆亂瘴’?看來所圖非小。”
王七心中一凜,這老藥師果然知道!“還請孫藥師指點,價錢好商量。”
孫藥師放下小刀,擦了擦手:“老夫這裡沒有現成的。不過……關於‘純陽之血’,倒是有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