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萱這幾日忙著熬豬油、製肥皂,然後和弟妹們提著籃子沿街叫賣,日子過得充實又快樂。
看著銅板和碎銀子一點點在匣子裡積攢起來,看著大哥劉遠肩膀上的傷漸漸消了紅腫,她幾乎快要把“林冬淩”這個名義上的爹拋到了腦後。
一個權傾朝野的太監,整日待在深宮,連出宮都難,估計早忘了那日在街角見過一麵的小乞兒,更不可能知道這是他的女兒。
“不認也好。”林如萱揉著發酸的胳膊,看著鍋裡翻滾的豬油,低聲自語。
靠自己掙來的銅板,花著才踏實。她現在隻想把肥皂生意做穩,讓大哥徹底擺脫抬轎的營生,帶著弟妹安穩度日。
她不知道,在她為生計奔波的這幾日,京城暗處,一場悄無聲息的調查正圍繞著她展開。
林冬淩坐在值房的陰影裡,指尖夾著一枚剛從袖中摸出的、刻著“秀”字的舊玉佩。玉佩邊緣已磨得光滑,是他這些年藏在身邊、唯一的念想。
“查得如何?”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慣有的陰鷙,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跪在地上的暗衛垂首回話:“回公公,都查清楚了。清淨庵的慧能師太,確實在十年前接生過一個女嬰,是馮侍郎的女兒馮秀所生。馮秀當年隨父流放前,將孩子托付給師太,後孩子在慶王謀反案中丟失於兵亂。”
林冬淩捏著玉佩的手猛地收緊。
六年前,他忍著身體的屈辱,忍住對皇帝的憎恨,卑躬屈膝,假意討好,一步步爬到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位置。
手握重權後,第一件事便是為林、馮兩家平反。
然而他派去尋找馮家的部下,帶回的卻是秀兒一家三口,在漠北已全部病死於傷寒的消息。
林氏也已無人,林冬淩以為這世上,隻剩他一個孤家寡人了。
殺了周崇報仇後,他便成了行屍走肉,這些年隻是麻木的活著,也不知為什麼還要活著。
他甚至想過,殺了那個糊塗的皇帝老兒報仇,便自儘去地下陪爹娘和秀兒。
可現在……暗衛說,馮秀當年竟偷偷生下了一個女兒?
按時間來算,正是他的女兒。
“慧能師太呢?”林冬淩追問,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已按公公的吩咐,請到了城外彆院。”
林冬淩霍然起身,快步走向內室換了身常服,又戴上一頂帷帽,將麵容藏在陰影裡。他沒帶太多人,隻留了兩個心腹暗衛,悄無聲息地出了宮。
城外彆院偏僻安靜,慧能師太被安置在一間雅致的廂房裡。
她半夜被人從清淨庵綁來,起初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遇到了山匪。可對方沒要錢,隻派人來問過幾次馮秀和她女兒如萱的細節,語氣雖冷,卻不像有惡意。
這夜,慧能師太正坐在窗邊念佛,聽到腳步聲,轉頭望去,就見一個戴著帷帽的人走進來。
對方麵容隱在黑暗中,身形高挑挺拔,雖穿著常服,卻透著一股迫人的氣勢。
“師太。”那人開口,聲音經過刻意壓低,有些沙啞。
慧能師太雙手合十,顫聲問:“施主抓我來此,不知是否認識馮秀或如萱?”
她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