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餘剛回來,羅秀蘭在廚房做飯,是他來開的門。
見是徐稷,他連忙喊了聲:“徐團。”
徐稷冷淡應了聲,把手上的籃子給他。
“這是?”方大餘疑惑,他剛回來,看到院子裡的晾衣架正想問羅秀蘭呢,還沒來得及先來開了門。
外麵那幾個提著菜的嬸子,原本還湊著想看熱鬨,瞧見徐稷把那籃青菜原封不動遞給方大餘,一個個趕緊把手裡的籃子往後縮了縮,悄沒聲地往後退了半步。
徐稷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這是上午羅嫂子送過來的菜,我媳婦兒還沒反應過來,羅嫂子就拿著晾衣架走了。”
他目光掃向方大餘,語氣冷淡:“她們都是淳樸人,吃了虧也是默默記在心裡,但我覺得不妥,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
“一是我大舅子這次來本就是探親的,是你來找我,他看在鄰裡關係的份上,才答應給你家做了晾衣架。”
“二來,先前你說好了自己找木材,是他瞧著你實在,又覺得特意為個晾衣架找零碎木料麻煩,才主動說用我們家的木料來做。這架子看著做得快,但也是實打實的手藝活,他手上現在還留著被木料劃出來的口子。”
徐稷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不僅讓方大餘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連院外那些豎著耳朵的嬸子,也都悄悄斂了神色。
“早上羅嫂子拿了這籃子菜來,放下就把晾衣架拿走了,弄得她們實在不明所以。”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那籃看著水靈,實則值不了幾個錢的青菜上,語氣添了幾分冷意:“主要是,要是我們真收了這菜,不明就裡的人瞧見了,還以為我們是拿手藝換青菜,這活我大舅哥怕是做不過來。”
徐稷說完,目光似有若無的掃了眼那幾個提著菜的嬸子,幾個嬸子被他冷冽的眼神一掃,猛地搖頭。
“路過,我們就是路過!”
“對對!我們準備回去,就正好路過這兒。”
“拿這點菜換手藝活,而且還沒出木材,這事我們可乾不出來。”
“對的,對的,我們可乾不出來。”
幾個嬸子連連道。
方大餘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眾扇了幾巴掌,燒得慌。
他哪裡還不明白,自家婆娘是打著占便宜的主意,提著一籃子不值錢的青菜,就想把人家的手藝活和木料錢一並賴過去。
他狠狠咬了咬牙,轉頭朝著廚房的方向吼了一嗓子:“羅秀蘭!你給我滾出來!”
羅秀蘭被吼的嚇了一跳,出了廚房就看到徐稷和那籃子菜,整個人一下頓住,訕訕的開口:“徐團。”
徐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臉上麵無表情。
方大餘咬牙:“你有病是不是,誰教你去這樣去占便宜的!?”
他氣得聲音都變了調,手指著羅秀蘭,又指向那晾衣架,“徐團長家的木料,童春兄弟帶著傷出的手藝,你就拎這點破菜去換?你當人家是什麼?是你能隨便糊弄的嗎?!”
羅秀蘭被罵得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想辯解又不敢,尤其是看到院外那幾個鄰居嬸子躲閃卻又忍不住看熱鬨的眼神,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我就是想著鄰裡之間...”她囁嚅著,話都說不利索。
“鄰裡之間,人就是看在鄰裡之間上才熱心的答應給我們做的,你就這麼回報彆人的?人家童春哥手上的傷你沒看見,木材也是徐團家的,你不知道?!”
方大餘越說越氣,自家媳婦是什麼性子,他還是了解的,得了這個便宜不說,肯定還會大嘴巴的出去宣揚,到時候都拿著菜去找童春幫忙做東西,人家做還是不做?
做了那不是純吃虧,不做不正好給了閒話,憑啥給他家做了,不給那些人做。
方大餘看著外麵提著菜的幾個嬸子,眉頭皺的緊緊的。
他倒是沒怨徐稷會這麼直白的找上來,隻覺得臉上搔的慌,連忙進屋就拿了幾塊錢,直接塞到了徐稷的手裡:“徐團,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是秀蘭她不會辦事,眼皮子淺,給你家添麻煩了!這木料錢和工錢,你一定得收下!還有這菜...”
“這菜您千萬彆收,我們哪能這麼辦事!”他聲音不小,既是說給徐稷聽,更是說給院外那幾個伸長了脖子的嬸子聽。
絕了她們的心思。
徐稷看著他手裡那幾張皺巴巴的票子,又抬眼看了看院外。
那幾個嬸子被方大餘這麼一嚷,臉上都有些訕訕的,提著菜籃子的手更往身後縮了縮,眼神躲閃,再沒了剛才看熱鬨的心思。
徐稷開口:“這是我大舅子賣力做的,我沒有立場幫他客氣,這錢我就收下了,今天我把話攤開說,是不想日後再生誤會。”
方大餘連連點頭:“我知道,知道。”
徐稷沒再說話,轉身回了自家的院子。
方大餘狠狠瞪了羅秀蘭一眼,壓低聲音怒道:“還愣著乾什麼?丟人現眼的東西!趕緊把菜拎進屋!”
羅秀蘭在院子外幾個大嬸的視線下,垂著頭拎起菜籃子,就快速往屋裡走,路過那晾衣架時,隻覺得那木頭架子像是長了眼睛,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院外的幾個嬸子,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敢吭聲的,悄沒聲地提著自家的菜籃子,溜得比兔子還快。
這事沒半天功夫,就在家屬院裡傳開了。
有人說羅秀蘭眼皮子淺,占小便宜吃大虧,平白得罪了徐團長家,也有人說徐稷為人正直,不欺負人也不讓人欺負,是個護短的。還有人暗暗慶幸,幸好自己沒跟著羅秀蘭學,不然這會兒下不來台的就是自己了。
徐稷回去把錢都給了童春,童春撓了撓腦袋,也沒收:“放那兒吧,這幾天買菜用。”
“哥,這是你賣了力氣,應得的,你拿著。”徐稷把那幾張皺巴巴的票子往童春手裡塞,語氣認真,“手藝換錢,天經地義,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要是不收,往後再有這種事,人家還以為咱們好拿捏。”
這說得倒也是,手藝人也就是怕這一點,都覺得隻是一點力氣而已,個個占點便宜可就沒法過日子了。
在童窈的視線下,童春這才收了,他笑著道:“沒想到出來一趟還賺錢了,到時候給三個崽子多買點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