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站在大明皇帝露出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他還是很有信心,帶著大明繼續走下去,至少不會比曆史上的萬曆年間更差。
而朱翊鏐在身後默默的聽著這一切,當個混吃等死的昏君不知道是否容易,但是當個明君,真的太累了。
“哥,當昏君,是不是更容易?”朱翊鏐有話就說,有問題就問,畢竟現在給朱翊鏐講筵的是皇帝本人。
“不,一點都不容易。”朱翊鈞連連擺手說道:“你看爺爺,前二十年,是捅破天的齊天大聖,後二十五年,百般辛苦,朝廷窮的當褲子,皇帝住在西苑裡,廣寒殿很是破敗的,國事風雨飄搖,西北俺答汗入寇,東南倭患頻繁,哪哪都受氣,當明君至少想乾點啥還能做,當昏君,想做什麼,都有人噴的滿臉唾沫星子。”
“你看,海瑞罵爺爺,爺爺不是一句嘴還不了?”
“那倒也是。”朱翊鏐認真的琢磨了一番皇帝的話,點頭說道:“還是當齊天大聖爽利些,當鬥戰勝佛,活的跟石頭沒什麼區彆。”
“對嘍,當昏君,念頭不通達。”朱翊鈞摸了摸朱翊鏐的小腦袋瓜,笑容滿麵。
其實還是當親王最爽,皇帝是我哥,隻要不出格,那還不是為所欲為?朱翊鏐沒把這句話說出來,他現在是實際上的儲君,萬一皇帝沒有子嗣,他就得扛起江山社稷來,他不願意讓哥哥失望,認為他胸無大誌。
人都是懶惰的,能胸無大誌混吃等死,為什麼要拚死拚活?
朱翊鈞出了太廟,就收到了一份塘報,是這次出征會寧衛的戚繼光、馬芳、李如鬆、劉應節、梁夢龍送來的過年賀表,同時也感謝皇帝犒賞三軍,犒賞的東西就是土豆和牛肉,一道名菜,土豆燉牛肉應運而生。
土豆燉牛肉的牛肉一共就三千斤,剩下的都是土豆燉豬肉,無論是牛肉還是豬肉,都是皇帝的一片心意,犒賞三軍是給前線軍卒的慰問。
朱翊鈞因為會寧衛大捷、應昌大捷,下旨將鼇山燈火提前了三日,午門在正月初三就開始熱鬨,而鼇山燈火和上元燈會會連在一起,這是大明少有的熱鬨,但是朱翊鈞為了逃避給百藝的賞賜,仍然選擇出個麵就走。
而今歲的鼇山燈火更加熱鬨,因為大型望天鏡就在午門外,任何人都可以申請,看到天空飄過的彗星。
皇莊做生意在大彗星出現後,最火爆的產品從太師椅、龍涎香之流,變成了千裡鏡,二十倍的千裡鏡,要三兩銀子,而四十倍的千裡鏡,要十兩銀子一台,這玩意兒皇莊專門有人負責調試安裝。
而四十倍的千裡鏡,整整售出了數千台,一股蔓延整個大明觀察大彗星劃過天際的活動,在新年的時候,達到了頂峰,所有仰望星空的人,都不禁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天上真的有天人居住嗎?
四十倍望遠鏡已經能夠清楚的看清楚月球的輪廓和上麵坑坑窪窪的隕石坑,上麵沒有廣寒宮,也沒有吳剛、玉兔,對於腳下的大地是個球,也變得容易接受了起來。
自然而然,一些概念,也在皇家格物院的帶領下,逐漸的展開,比如地球,比如地軸,比如四季變化的原因等等,而一個爭吵甚至蓋過了大彗星的到來,那就是地球是宇宙的中心,還是太陽是宇宙的中心,很多人圍繞著這個命題爭的麵紅耳赤!
朱翊鈞很喜歡這種熱鬨,自己和王夭灼偷偷躲在文華樓,這個皇宮裡的最高處,用千裡鏡看著城中的熱鬨,奉王殿那邊在大宴賜席,朱翊鈞過了九爵之禮就選擇了離開,而奉王殿的側殿,兩宮太後和命婦們在交談,王夭灼現在還不是皇後沒有冊封,不適合一直拋頭露麵,一對璧人,躲在文華樓裡打量著京師的一切。
鼇山燈火的鼇山,是一個紮起來三丈高的巨型燈車,上麵掛著五顏六色的宮燈,偶爾還有煙火從鼇山上噴薄而出,在空中炸裂,照亮歡慶之人的臉龐,照亮他們的笑容。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朱翊鈞和王夭灼說著一些事,一個痛罵賤儒對國家的危害,占著茅坑不拉屎也就算了,彆人乾活,賤儒還要罵,簡直是沒有道理,而王夭灼則是說著格物院裡的瑣事,張居正的兒子張嗣文和狀元郎焦竑為了一個問題吵的很是厲害,甚至還大打出手了一番。
“那張嗣文和焦竑不是好友嗎?焦竑科舉還是拿了全楚會館的腰牌,居然和張嗣文吵起來了?甚至還動手了?”朱翊鈞呆滯的問道,他完全無法想象兩個斯文人打鬥的場麵。
“吵的厲害了,就會打起來,爭執不下,還要不停爭執,動手之後,又彼此懊悔,若非皇叔給他們說和,現在還不說話呢。”王夭灼眼睛都笑成了一個月牙,對於打架的事兒,格物院也是津津樂道,因為這件事很是稀奇。
朱翊鈞頗為感慨的說道:“和好了就是。”
朱翊鈞和王夭灼在聊天,而樓下的張宏和馮保也在爭執,爭執的內容,則是老祖宗和二祖宗對於一些宮規的要求產生了分歧,二祖宗張宏以為宮規就是宮規,必須要嚴格執行,任何不遵守的人,就要受到懲罰,而老祖宗馮保的意思是宮規當然要遵守,但是也要有圓滑的地方。
兩人爭執的起點,是廊下家的一個小黃門和一個宮婢做了對食夫妻,對食這個詞就很妙,小黃門是宦官,沒有鈴鐺,自然沒有夫妻之實,但是排遣一下寂寞,還是能用對食去解決。
而這個對食夫妻在對食的時候,失手打翻了燭台,點了廊下家的一間房,而這對對食夫妻按宮規就該都沉井的,可是馮保的處置則是一人打了二十杖,饒過了他們。
“咱們守著陛下,一點都馬虎不得,又不是你的徒子徒孫,為何要這般回護,若是太後和陛下知道了,怕是有你好看,哼。”張宏嗤之以鼻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太後和陛下不知道呢,這番處置是陛下的意思,你韁繩勒的太緊,馬就跑不動被你勒死了,不懂不要亂說。”馮保則是得意洋洋的說道,一看張宏就不知道其中的詳細,這代表著他馮保這個老祖宗還能當下去。
“陛下知道?”張宏一愣,還以為是馮保私做主張,看來不是。
馮保樂嗬嗬的說道:“要不你上去問問?”
“為什麼啊,陛下為何要放過這兩人呢?”張宏一頭霧水。
“張弛有度你懂不懂?陛下的意思是讓我張弛有度,平日裡呢,暴露出問題,才不至於在大事中出現紕漏,一味的高壓,隻會出現憎惡。”馮保把陛下的訓誡拿出來說事。
什麼是大事,涉及到了陛下的都是大事,不涉及到陛下的不要過分的苛責,不斷的暴露出小問題,在大事上才能更加遊刃有餘,說起來也是道爺在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的曆史教訓了。
一味的嚴苛,就隻剩下了憎惡,當憎惡不斷累積之後,就會爆發出來。
而且小事糊塗的目的其實也是在篩選隱患,找到宮裡的漏洞,防止出現大事。
張宏認真的思慮了一番,如果說平日裡極其嚴苛,導致宮人在皇帝大婚的合巹酒裡放上那麼一點毒藥,即便是陛下沒事,那王夭灼要是毒死在陛下麵前,那陛下一定會變成一個冰冷的石頭,很快皇帝的不幸就會變成皇宮的不幸,京堂的不幸,天下的不幸。
前段時間,禦酒房宮婢偷酒,因為宮禁森嚴,偷到的國窖也賣不出去,大約是私下裡偷喝,馮保也沒有過分懲罰,把人扔進井裡一了百了,而禦酒房有紕漏,讓馮保對禦酒房的管理更加上心。
張弛有度,過分的苛責的後果,結果就是壬寅宮變。
既要也要還要,就是什麼都得不到,馮保隻要宮裡的貴人們安危。
“你啊,學著點吧。”馮保樂嗬嗬的說道,二祖宗就是二祖宗,想當老祖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爆竹聲聲辭舊歲,煙花朵朵迎新春。
禮部又叫嚷著讓皇帝親自前往東郊迎青帝,也就是迎春,迎春禮也是祭祀之一,朱翊鈞派遣了大祭司徐文壁代為祭奠。
迎春禮之後,就是大明官署結束輪流值班,開始上班的日子,而皇帝也來到了文華殿,繼續禦門聽政。
呂調陽坐在最左邊的位置上,打開了手中的一本奏疏,清了清嗓子,而後嚴肅的說道:“吏部部議奏稟,革除傳奉官和義官補官之價。”
“自正統以來,大明設義官,近年補官之價甚廉,不分良賤,納銀四十兩即得冠帶,稱義官。且任差遣,因緣為奸利。故皂隸、奴仆、乞丐、無賴,皆輕資假貸以納。凡僭擬豪橫之事,皆其所為,僅長洲一縣,自成化元年年至弘治改元,納者幾三百人,可謂濫矣。”
掃舊弊,也是新政的重要環節。
義官補官之價,就是大明的賣官鬻爵,自正統年間設立,而且價格是四十兩就可以得到冠帶,甚至可以有差遣,就是掌握權力,義官補官之價,起因就是因為聚斂奸利,所以這些一些無賴之輩,也會貸款繳納,而後得冠帶後,僭越豪橫,為禍鄉野。
到底納了多少,沒人知道,因為這筆錢不過朝廷,地方也是一筆糊塗賬,這就是模糊處理法,一旦選官任官不明,就會出現模糊地帶,模糊之後,誰再想弄清楚,就是難如登天。
收緊選官的入口,就是今年吏治的核心內容,而且極為重要,朝廷也不查清楚因為知道查不清楚,直接革罷此項,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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