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船廠地下密室,燈光將阮問臉上的細微汗珠照得清晰可見。李剛的話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刺破了他專業素養構築的第一道心理防線。阮問緊閉著嘴,但微微收縮的瞳孔和一瞬間加快的呼吸,沒能逃過李剛銳利的眼睛。
李剛沒有繼續逼問,反而對旁邊的操作員點了點頭。操作員在電腦上敲擊幾下,密室一側的牆壁亮起,變成一塊顯示屏,上麵是修船廠及周邊區域的實時監控畫麵,以及一些不斷跳動的數據流。
“阮先生,不必急著回答。”李剛語氣平和,仿佛在聊天,“我們可以先看看戲。你以為你的隊友失蹤,黑水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嗎?不,卡爾是個優秀的獵人,他此刻一定在調動所有資源,試圖找到我們的蹤跡。”
屏幕上,可以清晰看到數公裡外,幾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suv正悄然駛向修船廠區域。高空視角的無人機畫麵顯示,還有數個小隊正從陸地和水路不同方向,呈鉗形向修船廠合圍。
“看,他們來了。”李剛像是在點評一場軍事演習,“標準的搜索與救援……或者說,搜索與殲滅預案。效率很高。”
阮問心中震驚,對方不僅知道他們會來,甚至連行動預案都了如指掌?這絕不是臨時起意的綁架,而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李剛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很奇怪我們為什麼還留在這裡?按照常理,得手後應該立刻轉移,對嗎?”他走到顯示屏前,指著修船廠外圍幾個不起眼的點:“這裡,這裡,還有水閘那邊,我們布置了‘小禮物’,一些經過偽裝的信號發射器,正在模擬我們小隊攜帶設備的微弱信號,向外發送斷斷續續的求救和定位信息。”
他轉向阮問,眼神深邃:“卡爾現在接收到的信息是:目標小隊在修船廠與我們發生激烈交火後,利用複雜地形藏匿,但傷亡慘重,通訊時斷時續,正在試圖突圍。你猜,他是會相信我們已經遠遁千裡,還是會認為這是他畢其功於一役的最佳機會?”
阮問背後冒出冷汗。這個叫李剛的男人,把卡爾的思維模式和心理都算計進去了。他利用黑水急於找回隊員和完成任務的迫切心理,故意留下“香餌”,引誘卡爾將主力投入這個看似危險的“陷阱”。而他們,就躲在這個陷阱最核心、也是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事發地點的地下。
“你……你這是自投羅網。”阮問忍不住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網?”李輕輕搖頭,“誰是網,誰是魚,還不一定呢。”他示意操作員切換畫麵。屏幕上出現了曼穀市區的地圖,幾個綠色的光點正在快速移動。“卡爾把大部分精銳力量調來這裡,他後方的情報節點、支援中心,就相對空虛了。而我們真正的行動小組,此刻正在拜訪這些地方。”
阮問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他們這支小隊,而是以他們為誘餌,調動黑水的主力,然後直搗黃龍!
“至於這裡……”李剛走到阮問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我們很安全。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卡爾就算把修船廠翻個底朝天,也想不到我們就在他眼皮底下。等他意識到上當,我們的‘客人’應該已經拿到想要的東西,並安全撤離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如果卡爾先生足夠聰明,或許能及時醒悟。但那需要時間。而時間,站在我們這邊。”
就在這時,密室頂部傳來極其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像是重型車輛駛過地麵。屏幕上的監控畫麵顯示,黑水的車輛已經抵達修船廠外圍,隊員正以戰術隊形展開搜索。
李剛對阮問笑了笑:“聽,你的同事們到了。他們正在認真檢查每一個角落,尋找我們‘倉皇逃竄’的痕跡。可惜,他們找到的,隻會是我們想讓他們找到的。”
操作員適時切換畫麵,顯示出一組偽造的“痕跡”:幾滴刻意灑在鏽鐵上的血點,一塊被撕破的、帶有王遷小隊特征的布料掛在尖銳處,以及幾個指向廠區深處廢棄船塢的模糊腳印。
阮問看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寒意。這個李剛,不僅算計了現在,連搜索過程中可能發現的“證據”都提前布置好了!每一步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或者說,都在他的引導之下。
李剛不再看屏幕,重新將目光聚焦在阮問身上:“現在,阮先生,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了。關於卡爾·詹寧斯先生,以及他這次在暹羅的具體任務、人員配置、後勤支援點,還有……他和那位‘禪師’巴色之間,除了雇傭關係之外,還有沒有更深層次的協議?”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阮問心上。對方知道的,遠比他想象的多得多。抵抗,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反而可能讓自己失去最後的價值。
阮問看著李剛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聽著頭頂隱約傳來的、同伴們徒勞的搜索聲,一直緊繃的意誌,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意識到,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審問者,而是一個將情報、心理、戰術完美結合在一起的“布局者”。在這場智力與意誌的較量中,他和他代表的黑水,從一開始就落入了下風。
李剛耐心地等待著,他知道,心理防線的崩潰,往往隻在一瞬間。而他已經為這一刻,鋪好了所有的路。他現在需要的,隻是阮問親口確認,並補充那些尚未被完全掌握的細節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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