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伊萬諾夫帶著威脅離去後，茶室內的空氣依舊凝重。田文走到關翡身邊，眉頭緊鎖：“這老毛子代表的勢力胃口太大，而且毫無誠意，純粹是想把我們連骨頭帶湯吞下去。看來，想從美國那邊找到合適的‘減壓閥’，難度很大，他們體係內的資本和官方綁定太深。”
關翡點了點頭，目光深邃：“美國的路子暫時走不通，那就換個方向。文哥你不是跟歐洲那邊關係匪淺麼，想想法子，我們需要一個足夠重量級，但又相對獨立，並且對打破現有航空格局有內在動力的夥伴。”
田文笑了笑：“你現在已經可以出師了，我正想跟你說，美國想維持霸權，但歐洲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尤其是法德係的核心工業資本，對於被美國在航空航天領域長期壓製，早有不滿。空客雖然是easa的重要支持者，但空客內部，以及歐洲其他老牌工業財團，未必不想在新技術賽道上擁有更多自主權。有一個目標，或許符合我們的要求——‘馮·霍恩海姆工業集團’vonhohenheiindustries，簡稱vhi）。這是德國一個極為低調但底蘊深厚的家族工業集團，不上市，業務涵蓋精密機械、特種材料、汽車零部件和部分國防工業，與德國乃至歐洲的政商界關係盤根錯節。關鍵是他們近年來對‘未來交通’領域表現出濃厚興趣，投資了幾家德國的evto初創公司，但進展不如預期。更重要的是，vhi的掌門人，老馮·霍恩海姆，以其獨立和長遠的投資眼光著稱，並不完全唯美國馬首是瞻。”
“vhi……”關翡迅速在腦中檢索李剛提供的資料，“馮？我記得好像德國佬群方腦袋名字前麵冠上這個馮的，都是貴族是吧？”
“是的，按照咱們這邊來論，算得上是根正苗紅的正黃旗，不過人老馮家可是倒驢不倒架，實力很強。”田文介紹道，“vhi的體量足以和波音、空客的ua部門平等對話，他們在歐洲工業界的地位舉足輕重。而且，據我了解，老馮·霍恩海姆對當前由美歐官方機構主導、進程緩慢且偏向傳統巨頭的標準製定過程頗有微詞。他認為這扼殺了創新。如果我們能展示出足夠的技術實力和市場前景，加上一個無法拒絕的合作方案，有很大機會說服他們。”
“那你就跟這德國正黃旗先勾兌勾兌唄。”關翡拍板，“不過底線要清晰：第一，技術共享必須有嚴格界限，核心飛控和算法不容觸碰；第二，市場可以劃分，但我們要保有東南亞和國內市場的主導權；第三，在標準製定上，他們要支持，或至少不反對我們基於自身實踐提出的方案，並利用其影響力在歐洲內部為我們爭取空間。”
“明白。我親自去一趟歐洲，會一會這位‘工業爵爺’。”田文眼中重新燃起鬥誌，“正好，我們在資本市場回收了大量資金，也需要為這些資金找到新的、有戰略意義的海外錨點。投資vhi，或者與vhi成立合資平台，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數日後，德國，斯圖加特遠郊，一座掩映在森林與湖泊之間的古老城堡。
這裡便是馮·霍恩海姆家族的大本營。會麵沒有安排在冰冷的現代化會議室，而是在城堡藏書室溫暖的火爐旁。年近七旬的老馮·霍恩海姆先生頭發銀白，穿著傳統的西裝馬甲，舉止間帶著舊時代貴族般的優雅與沉穩，但那雙藍色的眼睛卻銳利如鷹，透露出精明商人的本質。
田文在一位家族老管事的引導下走進藏書室，與老馮·霍恩海姆握手寒暄。他沒有帶龐大的團隊，隻帶了一位精通德語和工業技術的核心助手，姿態放得很低，但言語間不卑不亢。
“田先生，你在東方資本市場的傳奇操作，我略有耳聞。”老馮·霍恩海姆請田文坐下，侍者端上紅茶，“不知這次遠道而來，是為了什麼有趣的生意？”
田文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一份薄薄的、封麵隻有“風馳·雨燕”字樣的資料夾放在桌上：“霍恩海姆先生，在談論生意之前，我想請您先看看這個。”他推過去一個加密的平板電腦，裡麵是“雨燕一號”在驃北雨林中飛行的核心測試視頻片段和一些關鍵性能數據。
老馮·霍恩海姆戴上老花鏡，認真地觀看著。起初他的表情平靜，但隨著視頻中飛行器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尤其是在複雜地形中穩定穿行的畫麵，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專注，甚至閃過一絲驚訝。看完後，他沉默了片刻，將平板電腦輕輕放下。
“令人印象深刻的技術，尤其是在感知和決策層麵。”老馮·霍恩海姆評價道，語氣中帶著專業性的讚賞，“這絕非簡單的工程複製，你們在ai和適應算法上走出了自己的路。easa那幫老頑固，恐怕還沒完全理解這種在極端環境下驗證過的技術的價值。”
田文心中一定，知道找對人了。他順勢接過話頭：“霍恩海姆先生，您說得對。現有的標準體係源於傳統航空，對於evto這種全新的物種，尤其是在城市和複雜自然環境下的應用，其適應性和前瞻性是不夠的。風馳的技術，不僅僅是達到標準，更是在重新定義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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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鋒一轉，切入正題：“然而，正如您所知，打破舊秩序總是困難的。我們目前麵臨著不小的國際壓力，faa和easa試圖用舊框架來束縛新技術，波音和空客也在組建聯盟試圖將我們排除在外。我們相信，這並非歐洲工業界，特彆是像vhi這樣富有遠見的企業所樂見的。一個更加多元、更具創新活力的低空經濟生態，對大家都有利。”
老馮·霍恩海姆不動聲色地品了口茶：“田先生，直說吧，你想要什麼？又能給出什麼？”
田文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誠懇而有力：“我們尋求的，是一位戰略級的合作夥伴，而不僅僅是一個財務投資者。我們希望vhi能夠成為我們在歐洲的‘錨’，利用您的影響力，幫助風馳的技術和標準在歐洲獲得更公平的對待和試點的機會。同時，我們也願意與vhi深度合作。”
他拋出了精心準備的方案：
“第一，交叉持股，利益綁定。風馳前沿願意向vhi定向增發一部分股份，同時，我們也希望有機會投資vhi旗下專注於未來交通的子公司。我們不是要控製，而是要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戰略同盟。
第二，成立合資公司，共拓市場。我們可以在歐洲聯合成立一家公司，由vhi控股主導，負責基於風馳技術平台、針對歐洲市場環境和法規進行適應性開發和市場推廣。風馳提供核心技術和部分組件，vhi負責本土化製造、銷售和運營。中國市場、東南亞市場由風馳主導，歐洲及其他潛在市場，我們可以協商劃分。
第三，技術合作，劃定邊界。我們願意共享部分非核心的、有助於歐洲本土化適配的技術模塊，並在下一代平台研發上進行聯合攻關。但核心的飛控係統、感知決策算法，將作為風馳的獨立資產受到保護。我們可以建立聯合實驗室，共同探索前沿領域。
第四，標準協同，尋求共識。在標準製定上，我們希望vhi能利用其在easa和歐洲工業界的影響力，推動建立一個更能容納技術創新、而非保護既得利益的規則體係。我們不需要vhi公開反對easa，隻需要您幫助爭取一個公平的、基於性能驗證的對話和評估機會。”
老馮·霍恩海姆靜靜地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的扶手。田文的方案顯然經過了深思熟慮，既給予了vhi足夠的尊重和利益，又守住了風馳的核心底線。尤其是成立歐洲合資公司並由vhi控股這一點，顯示出了極大的誠意，因為這相當於將部分市場和技術溢出效應直接交給了vhi。
“很有意思的提議。”老馮·霍恩海姆緩緩開口，“你們的技術確實獨特，市場前景也足夠廣闊。與你們合作，vhi可以繞過漫長的自主研發周期，直接切入全球最前沿的賽道，並與我們在精密製造和係統工程方麵的優勢形成互補。”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田文：“但是，田先生，我如何確信，你們能夠頂住來自美國的壓力？又如何保證，在合作深入後，我們不會在核心技術上被永遠排除在外？還有，就憑著一段視頻，我又該如何確信那是你們已經可以進行量產的實驗機，而不是概念機型？”
田文坦然應對：“關於壓力，霍恩海姆先生，我們已經在頂了。而且，正因為有壓力，我們才更需要像vhi這樣強大的盟友。我們的背後，是龐大的中國市場和國家戰略的支持。關於技術，我們信奉的是‘開放合作，保護核心’。聯合實驗室的存在，就是保證雙方技術人才能夠深度交流、共同進步的基石。我們認為，持續的創新和領先，是最好的保護，而不是封閉和隔絕。”
他最後加重語氣：“這是一個共同開創未來的機會，霍恩海姆先生。是選擇跟隨舊霸主的腳步，還是攜手定義新的格局？vhi有實力做出獨立的選擇，故此，我們想要邀請vhi的考察團隊前往我們的生產實驗室以及未來的生產基地去看看，我們國家有句古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藏書室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隻有爐火燃燒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良久，老馮·霍恩海姆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古老的森林。最終，他轉過身，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田先生，你成功說服了我。這些年神秘的東方大國很擅長製造奇跡，我們vhi也對神秘的東方大國十分好奇。細節問題，讓我們的團隊去談吧。我相信，這會是一段對彼此都極具價值的旅程。”
他走向田文，伸出手：“為了我們共同定義的……未來。”
田文心中一塊巨石落地，鄭重地伸出手與老馮·霍恩海姆相握。
當田文將成功與vhi達成戰略合作意向的消息傳回國內時，關翡和李鈞都鬆了一口氣。這是一個關鍵的突破。如果能夠引入vhi這樣的歐洲工業巨頭，不僅能夠分擔來自美方的壓力，利用其在歐洲的影響力撬動easa的標準壁壘，更能借助其強大的工程化和供應鏈能力，加速風馳技術的成熟和全球化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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