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帝都，一處隱秘的私人會所。
窗外是紫禁城的沉沉暮色，室內茶香嫋嫋。關翡與程墨相對而坐，摒棄了所有隨從。
“墨哥，馬斯克這邊的情況，基本就是這樣。”關翡將溫泉洞窟內的對話、馬斯克歸國後的社交媒體動向，以及由此引發的邊城旅遊狂潮，原原本本、不加任何修飾地向程墨闡述完畢。他語氣平靜，隻是陳述事實，將判斷的空間留給了對方。
程墨端著精致的白瓷茶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聽完關翡的敘述，他久久沒有說話，隻是望著窗外琉璃瓦上最後一點餘暉，眼神深邃難測。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這位‘鋼鐵俠’，是真急了，也真是……走投無路了。”
他放下茶杯，目光轉向關翡，帶著一絲銳利：“他這份‘廣告費’可不便宜。看似是回報你的招待，實則是把他自己，以及他背後代表的麻煩和機遇，更緊密地和我們捆綁在了一起。他現在是‘借勢’，借我們東方的‘勢’，去對衝他在西方承受的壓力。他在告訴華盛頓的那些人，他並非沒有其他選擇，也在向我們，尤其是向能夠決定他‘退路’與否的人，展示他的價值和影響力。”
程墨的分析一針見血，直指核心。
“他提出的那個‘有限度安全保障’和‘技術火種轉移’……”程墨沉吟著，手指在茶幾上無意識地敲擊著，“想法很誘人，風險也極高。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商業技術合作，涉及到的是可能動搖國本的戰略技術，以及……近乎於‘政治庇護’的敏感行為。”
他看向關翡，語氣異常鄭重：“老爺子那邊，我初步探過口風。上麵的態度很明確，也很有智慧：‘不主動招攬，不明確拒絕，不承擔主責，不放過機遇。’”
關翡精神一凜，知道這是最高層定下的基調。這十六個字，看似模糊，實則蘊含著極高的政治智慧和操作空間。
“具體來說，”程墨進一步闡釋，“第一，‘不主動招攬’。我們絕不能公開、主動地去邀請或鼓勵馬斯克將核心技術和數據轉移過來，這會被視為赤裸裸的挑釁和挖角，會立刻引發最激烈的外交反彈，得不償失。”
“第二，‘不明確拒絕’。對於他私下傳遞過來的求助信號，以及可能的技術清單，我們不能一口回絕。要留有餘地，保持接觸和溝通。畢竟，他手中可能掌握的東西，對我們確實具有難以估量的戰略價值。”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不承擔主責’。”程墨加重了語氣，“任何此類合作，絕對不能以國家或政府的名義進行。必須由你們——風馳、翡世或者特區聯合基金這樣的商業實體，以純粹的、隔離的商業模式去對接和運作。一旦出事，這是商業行為，有轉圜的餘地。國內可以提供默許，甚至在某些環節行方便，但絕不會在明麵上背書。”
“第四，‘不放過機遇’。”程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在確保前三點的前提下，要用儘一切方法，評估、篩選、獲取我們真正需要的核心技術。尤其是那些能夠填補我們空白、或者在關鍵領域實現‘卡脖子’突破的技術。重點可以放在能源，特彆是他可能掌握的下一代核能、聚變相關數據、太空，星鏈底層協議、小型化火箭精確回收的核心算法、以及可能涉及的材料和基礎物理領域。要有專人，成立一個絕密級彆的評估小組，一旦馬斯克拿出清單，我們要有能力在最短時間內判斷出真假和價值。”
關翡認真聽著，心中已然明了。上麵的態度是謹慎而務實的，既要避免引火燒身，又要最大限度獲取利益。
“我明白了，墨哥。”關翡點頭，“我們會嚴格按照這個框架來操作。合作主體就放在風馳前沿與特斯拉聯合成立的、位於特區的‘極端環境能源與交通創新實驗室’這個框架下，所有的數據和設備轉移，都會通過離岸公司和複雜的法律結構進行切割和隔離。評估小組我會讓李鈞親自牽頭，北鬥提供技術支持，確保信息安全和價值判斷的準確性。”
程墨滿意地點點頭：“嗯，具體操作你比我精通。記住，節奏要慢，吃相不能太急。要讓他主動，讓他求著我們，而不是我們追著他。他現在是病急亂投醫，但我們不能做那個看上去像‘救命稻草’的浮木，我們要做他不得不依賴的‘方舟’。”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提到了另一個關鍵人物：“那個叫王誠的孩子，他弄出來的那個界麵結構，李鈞那邊的詳細測試報告我也看了。”
關翡神色一正：“是的，鈞哥那邊的最新數據顯示，其穩定性和離子導通效率遠超現有任何已知的固態電解質方案，尤其是在抑製鋰枝晶方麵，表現堪稱奇跡。雖然目前還隻是實驗室級彆，重複製備的良品率還不高，但潛力巨大。”
程墨眼中閃過一絲激動，但很快壓下，語氣依舊沉穩：“這是國運！關翡，這可能是我們在下一代電池，乃至未來能源存儲領域，實現彎道超車，甚至徹底領先的‘國之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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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體前傾，聲音壓低，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關於王誠和這項技術，我的意見是：‘最高級彆保護，最低限度曝光，最快速度轉化’。”
“第一，最高級彆保護。”程墨語氣斬釘截鐵，“立刻將王誠和他的奶奶納入‘潛龍’計劃，由總參相關部門接手，提供絕對安全的居住環境和身份掩護。他未來的學業、研究，全部在受控的、保密的環境下進行。所有接觸他和他研究資料的人，必須經過最嚴格的政治審查和技術背景調查。這項技術的所有細節、數據，立刻列為絕密，任何未經授權的泄露，以叛國罪論處！”
關翡心頭一震，“潛龍”計劃他是知道的，那是國內保護最頂尖戰略科學家的最高級彆措施。他沒想到程墨和上麵會對王誠重視到這個程度。
“第二，最低限度曝光。”程墨繼續道，“王誠這個名字，以及這項技術的任何信息，在成功實現規模化應用並構建起足夠的專利壁壘之前，絕對不能出現在任何公開場合。對外，所有相關的研究成果，一律以風馳前沿研究院某匿名團隊的名義發布。要確保在技術上我們領先至少兩代之前，外界無法追蹤到真正的源頭。”
“第三，最快速度轉化。”程墨目光灼灼，“集中風馳、國內頂尖電池研究機構的所有資源，成立一個絕密專項攻關小組，由李鈞掛帥，王誠作為核心顧問，全力攻克這項技術的工程化、規模化難題。資金、設備、人員，要什麼給什麼！目標隻有一個：在對手反應過來之前，形成不可逾越的技術代差和產業壁壘。”
程墨最後總結道：“馬斯克帶來的，是可能的機會；但王誠代表的，是確定的未來。孰輕孰重，你要分清。處理好馬斯克那邊，是錦上添花；保護好、利用好王誠這邊，是雪中送炭，是奠定我們未來幾十年在能源領域絕對優勢的基石。”
關翡深吸一口氣，感到肩上的擔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也充滿了昂揚的鬥誌。“明白了，墨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王誠和這項技術，我會親自盯，確保萬無一失。馬斯克那邊，我會把握好分寸，絕不因小失大。”
程墨拍了拍關翡的肩膀，臉上露出了信任的笑容：“放手去做吧。家裡這邊，有我和老爺子看著。這盤棋很大，也很險，但贏麵，正在向我們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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