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空氣仿佛被關翡最後那句冰冷的戰爭宣言凍結了。伊洛瓦底江支流的潺潺水聲,遠處雨林的蟲鳴,甚至晚風吹拂格樹葉的沙沙聲,在這一刻都消失了,隻剩下兩個男人之間無聲的、如同實質般碰撞的意誌。
馬斯克臉上的肌肉僵硬,那雙慣常閃爍著天馬行空或征服光芒的眼睛,此刻充滿了震驚、被冒犯的怒火,以及一絲……被徹底看穿底牌後的難以置信和慌亂。他試圖維持住自己作為世界首富、科技先知的氣場,但關翡那番如同手術刀般精準解剖他印度困境、並毫不畏懼全麵對抗的言論,像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胃部,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死死地盯著關翡,試圖從對方那深不見底的平靜眼神中找到一絲虛張聲勢的痕跡,但他失敗了。關翡的眼神就像特區雨季來臨前沉鬱的天空,蘊含著風暴,卻無比真實。
幾秒鐘的死寂,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最終,馬斯克喉結滾動,強行將那股翻湧的怒火和挫敗感壓了下去。他知道,今晚的談判,他已經徹底落入下風。關翡不僅沒有被他的威逼利誘所撼動,反而反手將了他一軍,將他最致命的弱點赤裸裸地攤開在桌麵上。繼續僵持下去,隻會讓自己更加難堪。
他扯動嘴角,試圖擠出一個慣有的、略帶嘲諷的笑容,但這個笑容顯得異常乾澀和勉強。
“ar?戰爭?)”馬斯克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聲音有些沙啞,他搖了搖頭,仿佛在驅散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關,你總是喜歡用這種……充滿戲劇性的詞彙。這不過是商業博弈,全球化的常態。”
他後退了一步,重新拉開了與關翡的距離,仿佛需要空間來重新構築自己的防禦。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皺巴巴的t恤,動作顯得有些刻意。
“你的‘建議’,以及你對你口中‘朋友’們處境的……獨特洞察,”他斟酌著用詞,避免承認任何東西,“我會帶回去。但我要提醒你,資本有資本的邏輯,它追求回報,也厭惡風險,但更厭惡……不可預測性。你今天的表態,無疑極大地增加了這場博弈的不可預測性。”
這已經是在為可能的退卻做鋪墊,同時也在進行最後的施壓,暗示關翡的“強硬”會嚇跑資本,對特區發展不利。
關翡依舊站在原地,如同一棵紮根於河岸的古老格樹,對馬斯克話語中隱含的威脅置若罔聞。他隻是淡淡地回應:“資本的邏輯我懂。但特區的邏輯更簡單:我們的土地,我們做主。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至於不可預測性……”
他微微停頓,目光再次投向漆黑如墨的雨林深處,語氣帶著一絲莫測高深:“或許對習慣了在既定規則下玩耍的你們而言是風險,但對我們而言,這本就是生存的常態。我們從不畏懼在混亂中建立秩序。”
馬斯克深深地看了關翡一眼,不再多言。他知道,今晚不可能有任何進展了。
“我會再聯係你。”他最終說道,語氣恢複了部分冷靜,但那份挫敗感依舊揮之不去。他轉身,沒有再看關翡,也沒有欣賞夜景的興致,徑直朝著自己樹屋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倉促和孤寂。
關翡沒有挽留,也沒有相送。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河邊,聽著馬斯克的腳步聲消失在棧道的儘頭,與雨林的夜色融為一體。
直到確認馬斯克已經離開,關翡才緩緩抬起手,對著隱藏在耳廓內的微型通訊器,沉聲說了一句:“第一階段接觸結束,目標受挫,預計將進行內部評估。按第二套預案執行,保持最高警戒。”
……
數小時後,馬斯克的貝爾429直升機在夜色中呼嘯著離開了翡野營地,朝著特區國際機場的方向飛去。機艙內,馬斯克臉色陰沉,再無來時的那種亢奮。他麵前展開的平板電腦上,正顯示著印度項目最新傳來的壞消息——工會代表已經正式提交了加薪和改善工作條件的最後通牒,而邦政府環保部門的一位實權官員,在收受了巨額賄賂後,依舊暗示“民意壓力巨大,可能需要重新進行環境評估”。
他煩躁地關閉了頁麵,切換到加密通訊軟件,接通了與華爾街核心圈子的視頻會議。
屏幕上,出現了幾張或蒼老、或精明、但無一例外都帶著權勢氣息的麵孔。他們是來自高盛、摩根士丹利、貝萊德等機構的真正掌舵者或頂級合夥人。
“埃隆,情況如何?”高盛的那位傳奇ceo,戴維,聲音平穩,但眼神銳利如鷹。
馬斯克深吸一口氣,將談判的過程,尤其是關翡那番強硬至極、並且精準點出他們印度軟肋的回應,儘可能客觀地複述了一遍,但他下意識地淡化了自己被對方氣勢完全壓製的那部分。
視頻會議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拒絕了我們提出的‘創新生態圈’和話語權要求?”摩根的代表,一位以冷酷著稱的女士,皺眉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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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態度非常堅決。他甚至暗示,不惜進行全麵的資本和地緣對抗。”馬斯克點頭。
“而且,他對我們在印度的困境了如指掌?”貝萊德的掌門人,聲音低沉。
“比我們想象的更詳細。他提到了合同漏洞和工會威脅的具體細節。”馬斯克臉色難看地補充。
屏幕上的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空氣中彌漫開一種凝重和……被激怒的情緒。他們習慣了在全球範圍內製定規則,享受超然地位,如今在一個他們眼中的“區域性玩家”這裡碰了如此硬的釘子,甚至被對方抓住了痛腳,這讓他們感到極度不適。
“看來,我們這位關先生,比我們預估的要……棘手得多。”戴維緩緩開口,手指輕輕敲擊著紅木桌麵,“他不僅不害怕資本的遊戲,似乎還準備好了更激進的玩法。”
“他是在虛張聲勢!”另一位合夥人語氣森冷,“我不相信他敢真的與我們全麵開戰!那會毀了他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他隻是在利用信息不對稱,試圖抬高談判籌碼。”
“但他掌握的信息確實是我們的阿喀琉斯之踵。”那位摩根女士相對冷靜,“印度項目不能再出任何負麵新聞了,否則我們在國內的反對派會借此大做文章,股價和投資者信心會遭受重創。”
“所以,我們必須讓他閉嘴,或者,讓他屈服。”戴維做出了總結,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光芒,“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讓他嘗嘗真正的壓力。”
他看向馬斯克:“埃隆,你繼續與他保持‘溝通’渠道,但態度可以更強硬一些。明確告訴他,拒絕我們的善意,將意味著特區被全球頂級資本圈列入‘非友好名單’。”
接著,他轉向其他人:“二級市場的行動不能停,而且要加大力度。既然他不在乎股價波動,那就讓他在乎的人在乎。查一查風馳和翡世其他重要股東,尤其是那些海外的、與我們有關聯的基金,給他們施加壓力,讓他們對關翡施壓。同時,啟動輿論預案。”
“輿論?”有人疑問。
“沒錯。”戴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們需要讓國際社會,特彆是西方主流媒體,開始‘關注’第五特區。內容嘛……可以是他關翡早年發家史上那些不太光彩的傳聞,可以是特區內部所謂的‘人權’或‘勞工’問題,甚至可以是他與某些敏感地區或人物的‘曖昧關係’。我們要塑造一個‘封閉、專製、高風險’的投資環境形象。這不僅能打擊他們的外部融資環境,也能從內部動搖一些人的信心。”
“還有,”那位摩根女士補充道,“聯係我們在華盛頓的人,是時候讓某些參議員或眾議員,‘關切’一下第五特區的情況了。不需要正式製裁,哪怕隻是幾場聽證會,幾份質疑報告,就足以在國際資本市場上引發足夠的恐慌。”
一條條更為陰險、超越純商業範疇的“盤外招”被迅速製定出來。資本的貪婪本性,在遭遇強硬抵抗後,並未收斂,反而露出了更加猙獰的獠牙,準備從多個維度對關翡和他的特區進行圍剿。
“我們要讓他明白,拒絕與我們共舞,就要做好獨自在黑暗中摸索的準備。”戴維最後冰冷地說道,“看他能在那片雨林裡,硬撐到幾時。”
會議結束,馬斯克靠在座椅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他並不喜歡這種過於肮臟的手段,這違背了他自我塑造的“科技改變世界”的形象。但資本的意誌是強大的,當他選擇與華爾街綁定在一起時,他就必須遵循他們的規則。而且,關翡的強硬也確實激怒了他。
他看向窗外下方,特區首都的燈火在夜色中勾勒出繁華的輪廓。
“關,這是你自找的。”他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既有不甘,也有一絲對即將到來的更大風暴的隱憂。
而在翡野營地,關翡的書房內,燈光依舊亮著。
他麵前的大屏幕上,正顯示著北鬥團隊實時監控到的、華爾街那邊加密通訊流量異常激增的分析報告,以及幾個與華爾街關係密切的境外媒體機構突然開始調閱特區曆史資料的情報。
李剛的身影出現在分屏上,他的彙報言簡意賅:“對方通訊活躍度陡增,指向多個非商業領域。預計後續打擊將不限於資本市場。我們監測到部分海外股東已收到不明來源的‘風險提示’。”
關翡麵無表情地聽著,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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