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翡野，被一層乳白色的薄霧溫柔地包裹。雨林蘇醒的聲音——清脆的鳥鳴、遠處溪流的潺潺、葉片上露珠滾落的細微聲響——構成了一首自然的交響樂，卻無法驅散馬斯克心頭那沉甸甸的、混雜著誘惑與警惕的迷霧。
一夜無眠。關翡在觀星台上那些舉重若輕的話語，像某種精密算法，在他腦海中反複運行、推演。那近乎完美的合作框架，那觸手可及的成本優勢和建設速度，與深藏其中的、將特斯拉命運與特區捆綁的風險，形成了冰冷而誘人的天平。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一個迅速止血、重振股價、續寫增長神話的奇跡。關翡知道，並提供了“鳳棲”。他也知道關翡想要什麼：特斯拉的金字招牌、全球頂尖的製造管理體係、以及將特區深深嵌入全球高端製造業版圖的“壓艙石”。但更深層，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那個隱而未言的“懼怕”——他懼怕將自己核心的製造能力，置於一個由關翡這樣複雜而強大的對手絕對掌控的生態之中；而關翡，又何嘗不懼怕引來的“鳳凰”羽翼過於豐滿，未來反客為主，甚至以其全球影響力，動搖特區獨特的生存根基？
這合作是雙贏的陽謀，也是相互馴服的開始。業務上潛在的同質化競爭陰影特斯拉的能源業務與特區可能的發展方向，電動車與“雨燕”代表的低空交通未來），更是讓這頓“合作盛宴”底下，暗藏著一根彼此心知肚明的硬刺。
早餐簡單而精致，在臨溪的木台上。關翡似乎全然不受昨夜深談影響，氣定神閒。當最後一口本地咖啡飲儘，他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看向馬斯克，眼神清澈而直接：
“eon，昨天看了天上的‘路’，看了待建的‘巢’。今天，我想帶你看點更本質的東西——我們是如何思考‘動力’本身的。”
馬斯克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動力？”他重複，心臟莫名加快了跳動。
“跟我來。”關翡起身，沒有多餘解釋。
車隊再次集結，但這次的目的地並非孟東，而是調頭向東，穿越特區邊境檢查站，駛入了毗鄰的中國雲南省邊城地界。道路依舊平整，但景觀逐漸變化，雨林的濃綠被更具層次感的丘陵和規整的農田取代。約一小時後，車隊駛離主路，拐進一條被濃密綠蔭覆蓋的盤山柏油路，路旁逐漸出現不起眼但型號統一的監控探頭和低調的標識牌：“前沿科研區，憑證通行”。
空氣仿佛隨著深入而變得肅穆。山林寂靜，隻有車輪碾過路麵的沙沙聲。馬斯克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與特區那種外放秩序感不同的、內斂而嚴謹的景觀，心中那根弦越繃越緊。這裡，才是關翡和風馳前沿真正的“根係”所在，是孕育出“雨燕”那種驚豔產品的“大腦”。
山坳深處，一片與自然環境巧妙融合的建築群映入眼簾。沒有高聳的樓宇，多是低矮的、覆土或覆蓋綠植的流線型建築，銀灰色的外牆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冽的光澤。入口處沒有任何張揚的標識，隻有一道需要多重驗證的銀色合金閘門。李鈞的車隊擁有最高權限，閘門無聲滑開。
車隊駛入內部，停在一棟看似平平無奇的三層建築前。建築通體啞光深灰，線條極簡，像一塊嵌入山體的巨大金屬礦石。李鈞已提前在此等候，他換上了一塵不染的白大褂，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反射著實驗室內部透出的冷白光。
“馬斯克先生，歡迎來到風馳前沿‘能量本源’實驗室。”李鈞的聲音在空曠的下車區響起，帶著一種進入主場後特有的、平靜的權威感，“請隨我來。內部涉及敏感研究，請各位將通訊設備存入保密櫃，並跟隨引導路線。”
安檢流程嚴格但不繁瑣，透著一種習以為常的高效。存好手機，穿過一道充滿柔和藍光的消毒氣幕，他們進入了實驗室內部。
與建築外部的低調截然不同，內部空間高挑、開闊、充滿未來感。銀白色的牆壁和地麵纖塵不染，天花板是集成式的無影照明係統，散發出接近自然光的均勻亮度。巨大的透明觀察窗分隔出不同的實驗區，裡麵是忙碌而安靜的研究人員，和各種精密複雜的儀器設備。空氣循環係統發出低沉的、令人安心的白噪音，溫度恒定在涼爽的22攝氏度。這裡的一切都透著一種專注於極致的“純淨”感。
馬斯克和他的核心團隊格魯伯、卡萊爾、埃米莉·陳）沉默地跟著李鈞和關翡。安德魯·卡萊爾的眼睛像雷達一樣掃視著沿途看到的設備：高通量材料篩選機器人、原子層沉積係統、超高精度激光蝕刻機、還有他隻在頂尖學術期刊上見過照片的、用於原位表征的同步輻射光源束線終端模擬艙……這裡的設備等級和科研氛圍，完全不亞於斯坦福或麻省理工的頂級實驗室，甚至在某些工業應用導向的設備上，顯得更加激進和實用主義。
他們沒有在任何公開區域停留，徑直走向建築深處。穿過幾道需要虹膜和掌紋雙重驗證的氣密門後，進入了一個相對較小的核心實驗室。這裡的燈光調暗了一些，環境更加靜謐，隻有儀器運行時極其輕微的嗡鳴。實驗室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充滿惰性氣體的透明手套操作箱，旁邊連接著多台閃爍著複雜數據的顯示屏。
操作箱前，站著一位頭發花白、神情專注的老教授，以及兩名年輕的助手。看到關翡和李鈞進來，老教授隻是微微點頭示意，目光片刻未曾離開操作箱內的微型機械臂。
“這位是邢教授，我們電池材料體係的首席科學家。”李鈞低聲介紹，“他不太喜歡應酬，我們直接看東西。”
關翡對邢教授點頭致意，然後看向馬斯克，做了一個“請近前”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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