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傭人正在打掃客廳,將垃圾裝入垃圾袋中。
紀韞看著垃圾袋裡那幾塊染血的紗布,微微皺起了眉,“這是哪來的?”
傭人回過頭,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後連忙解釋:“是廚房裡的垃圾桶,現在正準備去丟。”
紀韞看了一眼廚房,視線又轉回了那個垃圾袋上。
除去紗布,確實還能看見一些被擇下來的蔬菜葉子,傭人應該是清理完廚房,要去扔廚房垃圾的時候,看到了客廳的垃圾,就準備順手一起清理了。
至於這些垃圾裡頭有些什麼,那也不關傭人們的事,傭人們不會多想。
紀韞盯著那幾塊染血的紗布看了許久,到底還是收回視線,平靜地上了樓。
不過。
在回到房間後,紀韞便調出了家裡的監控。
昨天一整天的監控看下來,幾乎沒發現什麼異樣,直到時間快進到今天淩晨三四點多的時候,紀韞才終於在畫麵裡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一月份的氣溫已經很低了,即便彆墅裡有地暖和中央空調,但畫麵裡,那身形消瘦的少年也還是穿得太過單薄了些。
看起來像是夏季布料的鬆垮t恤掛在少年的身上,空空蕩蕩,看起來一陣風就能飄走。
少年沿著樓梯慢慢走下樓,走進廚房,找到垃圾桶,然後把拿在手裡的那堆東西一點點藏進了垃圾桶的最底下。
廚房的垃圾沒人會在意。
做完這一切後,少年就安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再沒有出來過。
紀韞將這段監控重新看了一遍。
在捕捉到某個細節時,紀韞按下了暫停鍵。
廚房裡,將那些紗布丟進垃圾桶裡的少年從衣袖下,露出了那瘦得似乎隻剩骨頭的手腕。
夜視畫麵不太清晰,但在將畫麵放大之後,紀韞還是看清了纏在少年手腕上的,那些淩亂的布條。
黑白的畫麵中,灰白的布條上,有深色的痕跡。
……
又是一覺不知道睡過去了多久,腦袋昏昏沉沉,像是裝滿了沉重的水。
外頭的天是亮了,還是黑了,她也不在意。
昏暗的房間裡,少年又開始重複她睡去前的行為。
鋒利的刀刃劃開手臂上的肌膚,細胞好像有屬於自己的聽力,能夠聽見它們被切割開的聲音。
鮮血順著手腕流下,一滴一滴濺開在地板上,漂亮得像是花。
指尖抵著黏稠的液體,慢慢在地板上劃出了兩個字。
媽媽。
啪嗒。
鮮血滴落,剛好濺在那兩個字上。
身體裡傳來冷意,像是置身於寒冬雪夜裡,連呼吸都快要結冰。
媽媽,已經離開了。
唯一能夠接受她的媽媽,已經離開了。
少年緊緊抓著手臂上的傷口,抱著膝蓋,低了下了頭。
似乎這樣蜷縮著靠在黑暗裡,就能夠緩解那股快讓將她凍結的冷意。
“哢嗒。”
輕輕的一聲,不算大,但在這間昏暗寂靜的房間裡,絕對不輕。
坐在床邊的少年沒有抬頭,就像是沒有聽見。
門鎖扭動,房門開啟,走廊外的燈光一點點照了進來。
說是打不開少年的房門,但其實家裡的房間都有另外的備用鑰匙,想要開門,隨時都可以。隻是紀父尊重小兒子的想法,不想刺激到她,便一直沒有用鑰匙強行開門。
但那大概也是因為,紀父不清楚少年現在的狀況。
輪椅緩緩滾過地麵,進入房間。
除去紀韞常用的那幾個房間外,其他房間的燈光按鈕,都在正常的高度。
紀韞坐在輪椅上,按不到房間裡的燈。
他看著那緊緊抓著自己,蜷縮在角落裡沒有抬頭的少年,良久,伸手關上了門。
走廊的燈光消失,黑暗又一次將他們籠罩。
輪椅滾動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不斷靠向角落裡的少年。
直到來到那片黏膩的液體前,輪椅才終於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