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韋氏去了,亡於長安四年夏秋之交時。忙於喪事的當口,張昌宗的封賞終於下來
張昌宗蕩平北疆有功,論功敕封安定縣公,但無詔擅自回京,論罪當罰,念其為母奔喪,情有可原,陛下恩典,赦其擅自回京之罪,降為安定縣侯,食邑千戶。
張昌宗以為母守孝為由,上表奏請丁憂。女帝以張昌宗乃是鎮守一方之大將為由,意欲他奪情起複,欲委任張昌宗為金吾衛大將軍一職。
張昌宗再次上表陳情,言道自幼喪父,乃是寡母一人身兼父母雙職一手帶大,寡母之恩,為人子者無法報答,如今,僅能以三年守孝聊表孝心。若守孝三年仍奪情不守,則愧為人子,無顏見人。女皇連下三詔,皆被拒之。
頭七剛過,還穿著一身孝服,未戴冠,襆頭也沒裹,隻用一個白銀的小冠隨意的束住頭發,一身打扮極為簡樸的張昌宗就被女皇傳入宮裡。
“臣張昌宗拜見陛下。”
麵上沒有往常熟悉的笑,隻有一片素淡。女皇不語,隻坐在上首打量著張昌宗
邊關風沙苦,記憶中豐神如玉、開朗愛笑的少年,如今已然長成一幅英挺青年的樣子,高了,黑了,瘦了,眉宇間的開朗被堅毅取代,已是堂堂男子漢。
女皇眼睛微微眯起“六郎,朕欲以金吾衛大將軍一職托付於你,以承擔京城安危的重任,你真不應”
張昌宗麵容沉肅,拱手行禮“啟稟陛下,先母新喪,為人子者,還需守孝,陛下的恩典,請恕臣礙難從命。”
女皇一頓,幽幽道“六郎,你過去可不是這般不知情識趣的孩子。”
張昌宗淡然道“許是適應了邊關的風冷水硬,人也不如過去軟和了。”
“砰”
一隻精美的茶盞落到麵前,碎裂的瓷片四處飛濺,許是巧合,許是倒黴,張昌宗隻覺得手掌微痛,也沒在意,倒是一旁伺候的莫成安驚呼了一聲“陛下,六郎受傷了”
女皇一愣,連忙問道“怎麼”
莫成安正待來查看,張昌宗自己抬手看了看,渾不在意的道“回陛下,無妨,不過是碎瓷濺到手掌,些微小傷,不用管它。”
說著,看看傷口,碎瓷並沒有插在傷口上,那也就不用在意。經著一出,女皇麵色的怒色竟淡了些,霸道道“朕不管,朕是君,六郎為臣,朕需要你留在京城,你便不許回定州去。”
張昌宗終於抬頭看向女皇“陛下此言當真”
女皇盯著他,陰聲追問“當真如何不當真又如何”
張昌宗道“若陛下當真,臣這就出宮,使人把冊封的書冊、印信全部交還陛下。”
“放肆”
女皇大怒“張昌宗,朕的寵愛並非你肆意妄為的底氣。”
張昌宗不驚不忙,不避不讓“回陛下,臣再鬥膽,也不敢有此妄想,也不會有此妄想。君心難測,臣已不敢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妄想。”
說的平淡,似是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女皇不由一愣,看著那張明明很熟悉卻又因為數年不見而顯得有些陌生的臉,一時怔忪無語。張昌宗卻沒有繼續對著她的興趣,拱手道“啟稟陛下,臣鬥膽請問一句,不知吾師上官氏何事觸怒陛下,以致陛下親命幽禁宮中,若是罪無可赦之罪,臣身為弟子,願代師受罰,願以所獲軍功、爵位,換吾師自由,請陛下貶吾師為庶人,讓臣接出宮去吧。”
“不許”
也不知哪裡觸怒了女皇,她竟比先前還要暴怒,禦案上的東西,書卷、鎮紙、毛筆等等,悉數朝張昌宗砸來“張昌宗,你以為朕的封賞是什麼你以為軍功、爵位是什麼豈能容你私下講價、推讓你眼裡可還有朕這個君上”
張昌宗不避不讓,隻淡定的接住扔下來的東西,看女皇砸完了,還起身把接到的東西又一一放回去,擺放的位置竟一絲錯漏也無。
女皇滿含怒氣的眼睛不禁一頓,神情緩和了兩分“六郎,朕待你不好嗎”
張昌宗有些茫然“回陛下,陛下任我自由出入宮禁,指點我讀書習字,不以年紀論之,年少之時便以宮禁重任委之我一直極為景仰陛下。陛下雖是婦人之身,然為人胸襟,治國理政卻也不輸男子,甚至,時有勝之。我從小就想著要為陛下蕩平北疆,不讓陛下受突厥賊子鉗製,我景仰的陛下必是不能受製於人的。”
女皇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緩緩點頭,讚許道“朕知道,你說過的,要為朕開疆拓土,你做到了,並不曾失信於朕。”
張昌宗低下了頭,不再看女皇陛下,低聲道“我一直在北疆等著陛下命我還朝的詔令,可是,我什麼也沒等到,隻等到先母病重的消息,等我日夜兼程的回來,我的阿娘卻連我的樣子都看不清了,我的師父我敬愛的師父被幽禁於冷宮內,疼我若親子的嶽母被陛下流放了,我竟不知這長安城裡,這宮裡,哪裡還有我熟識的。或許,唯有陛下這張禦案,上麵的擺設數年如一日,皆按著陛下的習慣來,不敢有一絲改變,唯恐陛下不習慣。”
說著,幽幽歎了口氣。女皇大怒“你這是在怨朕嗎”
張昌宗搖搖頭,終於露出今天進宮來的第一個笑容,卻是個苦笑“不,我誰也不怨,我隻是累了,想歇歇。我的阿娘這些年時不時的就要病上一場,以為救不過來的時候也有數次,但每一次,阿娘都撐過來了。這次,阿娘不撐了,阿娘走了,我們兄弟都有心理準備,甚至,對阿娘來說,能走也是解脫,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之苦,不用再喝苦死人的藥,我的阿娘曾說過,她吃得苦太多,不願再吃苦味兒的東西。現在”
低頭低沉的笑笑,張昌宗道“現在,她掛念的不孝子六郎回來了,不用再領兵打仗,不用她再擔心,她可以安眠於九泉之下,而我這不孝子也可以好好地守著她過幾年清靜日子若陛下再把師父還給我,則再沒有任何不圓滿之處了。陛下,把師父還我可好若陛下還念著六郎的些微功勞,把師父赦還於我,可好”
張昌宗跪在地上,誠心哀求道。女皇默默地看著他,麵上神色變幻,也不知再想什麼,眼裡的神采,卻越來越憤怒“滾滾朕不想看到你,快滾出宮去。”
沒說是否赦免婉兒師父的話,隻暴怒的又把禦案上的東西砸了下來,莫成安臉色一變,連忙過來勸道“好我的郎君,怎麼就不肯順陛下呢快走,快走,莫再這裡停留了。”
說著,同他的徒弟一起,兩人連推帶搡把張昌宗弄出前殿來,莫成安看看左右,從袖籠裡掏出一個東西來,低聲道“六郎,令師並不在冷宮,被陛下幽禁於昭儀宮,持此令六郎可進去探望,六郎快去吧。”
張昌宗沒接“莫伯伯為何幫我”
莫成安笑而不答,隻道“六郎何須此時問問了又讓雜家如何回答六郎若有心,隻需記住雜家這份人情便是。六郎慢走。”
說著,竟不留張昌宗,反而催促著他快離開。
張昌宗心頭疑惑,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時機,接過令牌朝昭儀宮去。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