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因江氏兄弟出身,這兩兄弟格外仇視外鄉人。
且從眾人含糊其詞的話語來看,江氏兄弟年少時期過得應該是很差的。
同山縣有條不成文的鐵則:若有外鄉人進入縣鎮村,由必須上報,加以盤察警惕。
上頭的人的態度極易引起下頭人的反應。
百姓不明就裡,久而久之便有謠傳,認為外鄉人大多不吉利,可能會給同山縣帶來災禍。
時間一長,謠傳便很離譜,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甚至有鄉裡百姓愚昧,傳言間認為外鄉人可能會勾走本地人的魂。
許多激進的地方,見外鄉人便極易引起全村警惕,甚至有時一言不合打殺人的都有。
而這種非法行為,上報至鎮、縣時,上頭的人態度曖昧,一般外鄉人的死法便不了了之。
趙福生聽到此處,不由轉頭與龐知縣對視了一眼,二人皆皺起了眉。
兩人都意識到了一縣獨治的壞處:統治者的想法決定了此地氛圍及百姓命運。
當年的梁隅喜好風雅,費儘心思弄出了所謂的‘燈神會’。
興許他初時的想法並沒有那麼極端,可總會有人想方設法討他的好,再加上他馭鬼在身,人性良知一麵逐漸扭曲,便以人命取樂,最終形成鬼燈祭這麼一個可怕的節日。
而江文、江武兄弟二人出生坎坷,本該惹人憐愛,可兄弟二人因早年境遇,心懷怨恨,便又形成同山縣另一隱形法則。
上行下效。
這種情況極易引發民間治安不穩。
此時百姓大多不識字,不明大道理,彼此之間難免有嫌隙——若是宵小無賴之徒利用這一法則相互攻擊,可能還會引發禍端。
馭鬼者高高在上,不識人間疾苦,對百姓生死並不在看在眼中。
下頭的大地主隻求自身利益,又哪管普通人生死。
趙福生微微歎了口氣,不願再細想下去。
就在這時,曹固目光閃爍,小心翼翼道:
“大人,咱們同山縣對外鄉人的舉報是很多的。”
趙福生聞言又長歎了一聲:
“我猜想得出來。”
說完,她問郝晉遺:
“是不是王文清的存在被人舉報了?”
郝晉遺哭道:
“是。”
……
事情從這裡開始失控。
郝晉遺出身大家族,不知民間疾苦,一開始並沒當回事,直到郝定珠如臨大敵,他才著了急。
郝家本來就官司纏身,再惹上這樣的麻煩,可能會對家族造成打擊。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郝家做出了將王文清交出去,以證清白的決定。
趙福生聽到這裡,覺得不對勁兒了。
“人交出去,還回得來嗎?”
照郝家人所說,王文清年少美貌,卻柔弱無依。
將這樣一個妙齡少女交出去,無異於把一塊肉送給豺狼虎豹,有去無回。
郝家人目光閃爍,沒有說話。
郝晉遺掩麵痛哭。
但他哭聲裡不止是後悔,反倒夾雜著一絲畏怕。
這樣的態度表明了這件事情還有內情。
趙福生心生慍怒:
“早前怎麼敢有隱瞞的?”
郝定珠心中又慌又怕,急忙下跪:
“大人且莫生氣,這件事情怪就怪在這裡。”
王文清交出去後,郝定珠打的主意是以少女性命消災,再上下多打點些銀子了事。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恨恨的看向郝晉遺:
“這孽——小老兒這侄兒進了製燈會,也有些人脈。”
說這話時,他強忍怒火:
“最終那禍害回來了,躲進屋裡不出門,後來發生的事,大人也知道了。”
他話中之意,竟似是說王文清被交出去後,又被郝晉遺想方設法弄回來了,弄回來之後便出現他早前提及的怪事:臉上開始脫皮,王文清避不見人,後麵離奇身死,內臟像被人掏空,僅剩一層皮。
最後郝家為她置辦棺材出葬,出殯當日,棺材落地生根。
接著有了前文提及的提燈人引鬼,但郝家自此家宅不寧的事情發生。
這一番訴說,終於讓趙福生弄明白了前因後果。
郝家人興許是嫌前事不大光采,又涉及江氏兄弟生平,所以有意隱瞞了王文清被交出去,繼而又離奇回來這一段往事。
幸虧趙福生細致,從頭開始詢問,致使郝晉遺無法隱瞞,才終將細節盤問出。
否則還極有可能影響整樁鬼案。
龐知縣聽到這裡,驚出一身冷汗,隨即對趙福生辦案仔細心生敬佩。
趙福生則看向郝晉遺:
“事情果真如你叔父所說?”
“是、是的,大人——”
郝晉遺也流露出後悔的神情:
“若早知如此,我便不——”
他話沒說完,見到趙福生臉上的冷色,後麵的話便再也不敢說下去了。
趙福生冷笑。
世間的事就是如此。
王文清因愛之故,不顧一切拋棄父母跟隨郝晉遺遠來同山縣。
那時少女想像的是未來甜蜜的人生——興許她父親當年不顧一切娶了她母親,不惜與家族切割,這一段浪漫的情感給了她極大的幻想,讓她也將這種想像投注到了郝晉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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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料到所托非人。
而看錯人、心存幻想的代價太大了,她死於非命。
……
隨著趙福生的詢問,逐漸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王文清是郝氏這樁鬼案的核心,而她身上出現怪異,與郝晉遺有關。
終於事件有了眉目,趙福生心神為之一振:
“王文清被交出去後,你做了什麼?”
郝晉遺有些害怕,答道:
“小人仍如往常一樣,前往、前往繪燈司。”
他不敢看趙福生的眼睛,垂頭喪氣:
“隻是想到文清遭遇,我當時很是擔心,事發之後,也想多方打聽,可惜、可惜我——”
他一無銀錢打點上下,二則手無縛雞之力,唯有每日長籲短歎。
“很快的,製燈司裡,有個好心的前輩給了我指點。”
聽到這裡,趙福生瞳孔一震,示意郝晉遺接著往下說。
“他也是其他世族門閥派進司裡的人,學的是剝皮之術——”
說到剝皮之術時,他打了個寒顫,臉上露出畏懼之色:
“他見我啼哭,聽我說了我跟文清之間的遭遇,對我們很是同情,並言說我們是天造地設,本該長長久久才是。”
那時郝晉遺還不知天高地厚,聽聞這話,隻覺得遇上了人生知己,對他信服無比。
“我便向他求助,他說他本來不想幫人,現在與我有緣,願意成全我一番相思。”
“……”這話聽得趙福生一愣一愣的。
她已經大概猜到了與郝晉遺打交道的人的身份,但聞聽此言,仍忍不住道:
“他怎麼說的?”
郝晉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