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拖成了大病,大病拖成了重危,撒手人寰。
霍維華何嘗不是求榮得辱?
不解決大明朝太醫院和皇室的緊張醫患關係,他們就不會用自己的精湛醫術治療皇室,隻會選擇穩妥。
嘉靖皇帝被勒到斷氣的情況下,依舊治好了嘉靖皇帝的太醫院,是絕對有實力,但是他們不肯效力。
朱由檢放下了奏疏看了一眼張嫣,就猛地彆過了頭,他看向張嫣的時候,張嫣正好結束了聽脈,也轉過頭在看著他,四目對視之下,他聽到了自己蓬勃的心跳聲。
因為在意,所以才會顯得刻意。
朱由檢又猛地回過頭來,眼神絲毫沒有怯懦的盯著張嫣,張嫣帶著疑惑的看著朱由檢,這是伏案久了,搖著頭看來看去,在活動頸部嗎?
張嫣再次露出了笑容,支著頭,同樣盯著朱由檢。
在朱由檢親手杖斃陳德潤之後,她放下了自己的心防,提心吊膽了七年之後,突然放下心防的那一瞬間,她自己都不知道人生的軌跡,將會滑向何方。
她也不在意會滑落到何方,因為她本就是那個相信宿命的女人。
這大廈將傾的時候,誰有選擇的權力?
張嫣過去一直沒有,而現在她也不願去想的那麼複雜,隻是覺得這種對視的小遊戲,極為有趣。
朱由檢最終還是敗下了陣,因為張大本和吳又可寫好了藥方。
“萬歲爺,懿安皇後的身子沒什麼大礙,就是受了風寒罷了,臣開了方子。”張大本和吳又可遞過來了方子,兩人的方子一模一樣。
朱由檢將方子遞給了王承恩,在王承恩耳邊小聲的囑咐了幾句,問著兩位太醫“幾日可好?”
張大本和吳又可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眼神裡都是絕望!
該來的問題果然還是來了。
幾日能好?哪個太醫敢下這個保證?
“若是蒙上厚一些的被子,發發汗,明日可以好。”吳又可深吸了一口氣,回答了萬歲爺的這個致命問題。
朱由檢點了點頭說道“成,退下吧。”
“臣等告退。”張大本和吳又可離開乾清宮沒多遠就開始吵吵起來。
沒過多久,王承恩端了一大一小兩碗藥湯進了正殿,放在了張嫣麵前一大碗,又放在了朱由檢麵前一小碗。
朱由檢舉起了手中的小碗說道“女人都喜歡疑神疑鬼,省的皇嫂說朕信不過你,這藥都是一個鍋裡的,朕若有心加害,不用繞這麼大的彎子。”
張嫣看了外臣走了,將頭上的發簪又扯了下來,晃動著滿頭的秀發,聽到了朱由檢的說辭,也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說皇叔是孩子氣,還真是孩子氣。”
乾清宮的風和坤寧宮的風並無不同。
道德經有雲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穀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為天下正。
所以皇帝是天,皇後就是地,皇帝是乾,皇後是坤,皇帝的寢宮為乾清,皇後的寢宮為坤寧。
而此時的坤寧宮的風卻比往日更喧囂了幾分,宮裡吵吵嚷嚷著,周婉言愁上心頭,萬歲前幾日朝議了冊封她為皇後,這冊封的詔書,文淵閣已經送到了司禮監批紅,而萬歲爺在乾清宮也批複了這道詔書。
這道詔書已經送往了國子監刊印,不日則頒布天下。她已經從信王妃變成了皇後,這種身份上的轉化,並沒有讓周婉言多麼的喜上眉梢,反而憂心忡忡。
“王大璫,萬歲今天來坤寧宮嗎?”周婉言突然開口問道。
王永壽也是信王潛邸的宦官,隻不過並非官家身邊的大伴,就是後來天啟皇帝賞賜下的宮人,眼下做了坤寧宮的太監,年歲已過不惑之年,聽聞周婉言問話,他小心的說道“回千歲娘娘的話,新朝初定,萬象更新,萬歲爺今日怕是來不了坤寧宮了。”
周婉言麵色有些痛苦的說道“萬歲自登基以來,日夜操勞國事,我心甚是不安,但是又幫不上忙,這樣吧,你去問問萬歲,我今日是不是可以到乾清宮看望一下萬歲。”
王永壽點頭匆匆前往了乾清宮,沒多久又回到了坤寧宮,長揖說道“千歲娘娘,萬歲爺國事繁忙,若是後宮安寧,就不必去了。”
周婉言看到王永壽折返,臉上帶著些許的期盼,待聽到不準她去乾清宮探看之時,麵色又變得愁苦了起來,問道“是誰說的?是懿安皇後說的?還是萬歲說的?”
“萬歲說的。”王永壽老實的回答道“臣過去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太醫院的兩個太醫,說是懿安皇後病了。”
周婉言聞訊顰著眉頭思慮了片刻,帶著試探的說道“懿安皇後病了嗎?那你再去問問,我是不是可以前往乾清宮探望一下懿安皇後,我還懂一些醫理。”
王永壽極其為難的說道“萬歲說了,懿安皇後偶感風寒,不是什麼大礙。若是無事…”
王永壽沒敢把自己的話說完,低著頭候在一旁,話說的滿了,一個天、一個地,他哪個能得罪的起?
周婉言麵色再次變化了幾番,最終歎氣的說道“準備些宛平送來的瓜果,然後再去乾清宮的小膳房,取些皇莊送來的小羊肉,隨我到慈寧宮看望下劉太妃吧。”
劉太妃,是萬曆年間神宗皇帝的昭妃,當初周婉言被選為信王妃,還是由劉太妃製定。當時張嫣覺得周婉言的身子有些單薄,是劉太妃一力做主,才被定為了信王妃。
而此時周婉言自覺受了委屈,左思右想之後,到慈寧宮找一下劉太妃乃是應有之意。
“老身雖然攝太後寶,但是當初客氏在的時候,這慈寧宮老身都說了不算,宮中之政悉稟呈於張皇後。時至今日,亦是如此。你說的這些事,我都清楚,可是老身也無能為力。”劉太妃已有六十有四,滿頭斑白,聽聞周婉言的話,她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