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嫣看著奏疏依舊有些不太相信的說道“當年關公敗走麥城之前,劉備為了省些用度,把荊州到川蜀的常備驛站都給去掉了,關羽被吳國突襲的時候,正好不是聯絡處的發文時期,當然也可能吳國也算好了時間。吳國背約出兵之事,還是廖化千裡走單騎去報的軍情。”
“就是說嘛,閒的他黃台吉沒事乾,好端端的撤什麼驛站。”朱由檢樂嗬嗬的放下了奏疏,這可能是他登基以來,最大的利好消息了。
驛站的功能,擔負著各種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方麵的信息傳遞任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物流信息的一部分,也是大明皇帝行使權力的主要路徑。
而且大明的驛站自始至終的功能性都未喪失,卜彌格送《魯道夫星表》進京給金尼閣,就是走的大明驛站。
除了這些功能以外,大明朝的遞運所的驛卒,用自己的能力證明了他們到底有多強。
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的精銳和嫡係的軍卒,其實都是崇禎二年時候,大明皇帝裁撤驛站後,失業的驛卒們組成的騎兵。
大明的水馬驛和遞運所是騎馬射箭最好的練習場,李自成騎馬的本事,就是在做驛卒的時候學的。
而且大明的驛卒,很多都是弓馬嫻熟。
大明的地界上,並不太平,流匪無數。
行商們有兩種手段運送貨物,第一種就是尋找田爾耕妻子柳氏家中的振遠鏢局,雇用鏢師進行押運;第二種就是委托給遞運所,讓驛卒押運貨物至目的地。
而為了應對流匪,大明驛卒的身手不好,體力差,長途押運怎麼能安全?所以大明的驛卒也有大明第二九邊的稱呼。
而且很多驛卒也是民信局的成員,這民信局也是當初由張居正設立的重要部門。
張居正見過寧波幫組建的民信局,他們寄遞信件、物品、經辦彙兌,而張居正覺得這是個創收的好項目,就讓大明的水馬驛也設立了類似的部門。
而這個名叫民信局的部門,還兼任了天子耳目,配合密諭食用,更加可口的情報部門。
裁撤驛站,等於放棄了一大堆弓馬嫻熟的預備役、放棄了皇帝行事權力的重要手段、放棄了情報工作的彙總。
“皇叔又在笑什麼?”張嫣好奇的問道。
朱由檢義正言辭確信的說道“大明驛站乃是大明龍脈所在,輕易不可擅動,但凡擅動則可能讓紫薇灰暗而貪狼生,哪怕是動也隻能添磚加瓦。”
張嫣眉頭一皺,假啐了一口說道“又在說些聽不懂的胡話,什麼紫薇灰暗貪狼生。呸呸呸,哪有那麼多不吉利的話。”
朱由檢沒有點破,但是他說的是實話,
若是動了驛站,可不就是出了一個李自成這樣的天子嗎?
閒的沒事乾,朱由檢才會動驛站。
本來好好的驛站,就是精簡裁撤,也就能省六十多萬兩銀子,但是省出來的六十多萬兩銀子,一分錢送不到太倉去。
失去的太多,又一無所獲。
“令薊遼巡撫王之臣,在山海關責令關寧官軍,放遼東百姓入關,不要攔著,尤其是盯著那些被裁撤的驛卒和善騎射軍卒,把他們安排到薊門去,孫帝師缺人,正好添了這個窟窿。黃台吉是個大好人呀,瞌睡了就送枕頭。朕得好好謝謝他。”朱由檢依舊笑意盎然的說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都是艱難求生的百姓,他們對於自己效力的對象,到底是大明皇帝還是汗國大汗,其實沒有那麼的在意,即使在意,可是他們有的選嗎?
在這種曆史巨浪的慣性下,就連張嫣這懿安皇後,都身不由己,更遑論百姓?
但是黃台吉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朱由檢當然要抓住!
如朱由檢現在登基了,連廣州府的人還不知道先帝龍馭賓天,已經兄終弟及了。
就連鄭芝龍也是在進京的路上,才知道大明已經變天了。
信息的滯後性,是這個時代的特征,這也是當初為何朱棣決議遷都的主要原因,大明的邊患,必然起於遼東西虜,若是久居南京,怕是順天府被圍城了,南京才能知道。
而這種滯後性,精簡驛站的結果,就是進一步增加這種滯後性,黃台吉想要蒙著眼睛做瞎子,朱由檢當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朱由檢靠在西暖閣的憑欄上,看著雁回池裡的遊魚,心裡歪點子又起來了。
“朕要與建奴議和。”朱由檢也扔了一塊茶點喂魚。
圖窮匕見,不管是齊秦互帝還是諸王並封的舉動,都是為了這一步議和。
但凡是建奴有一點對議和動了心,那朱由檢就有信心,過不了幾年,帶著人去沈陽掃庭犁穴。
“若是要議和,朝臣們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安穩了。”張嫣有些擔心的說道。
朱由檢無所謂的點了點頭,繼續投喂著遊魚,說道“他們要是揪著朕議和的舉動說事,不是正好沒人提移宮的事了嗎?皇嫂應該高興才對,一舉兩得。”
“我情願他們抓著移宮不放,可是這議和事關重大,皇叔還是三思而後行。”張嫣還是勸了兩句。
朱由檢深深吸了口氣嚴肅的說道“這是我大明與建奴最後一個議和的窗口期了,袁崇煥在廣寧擊敗了老奴酋,老奴酋含恨而終,又在錦州擊敗了小奴酋,擴土四百餘裡,小奴酋咬牙切齒,但是這是大明朝為數不多的勝利。”
“而這兩次的勝利,讓建奴有了些許的畏懼之心,不在在遼西走廊死磕,此時就是最後的議和窗口期,誤了,就再沒有機會了。”
“至於有損天子聖明,大明的天子哪裡還有麵子?”朱由檢說完,搖頭嗤笑了一聲。
天啟皇帝都落水了,大明朝的天子,哪裡還有天子顏麵可言。
掙紮著從夾縫裡取得一些生機,才有目前最緊要的事。
這就是朱由檢麵對的現實,一個隻知道黨爭的朝堂、無法拱衛邊將的九邊軍卒、四處都是投機建奴的商賈、和大明皇帝反複議價的大戶。
想在這樣的環境下,再現皇明盛世,就得忍受無法忍受的胯下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