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奪舍脫身,便以為可借此逃脫左翃參的魔掌,怎奈趙蓴如今卻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讓王逢煙自己,都實在是估摸不清她二人身在何方了。
霎時間,王逢煙心底好似掠過疾電,再望向趙蓴那張泰然自若的麵容,內心之中便不由升起一個念頭——
今日之事,難道全在昭衍的算計當中?
若非如此,又怎麼解釋趙蓴會出現在這裡。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殘存在趙蓴手裡的元神,亦突然為之顫栗了一瞬。
過得許久,才聽見王逢煙那沉悶低啞的聲氣冒了出來,言道:“那人……那人是太元左翃參。”
竟是這位?
趙蓴微微訝然,同為漩渦之中的核心人物,她也是早就聽說過左翃參這一名姓。
早年時,此人曾在太元六姓之一的蘇氏底下修行,待功成洞虛之後,則又迅速和蘇家劃清了乾係,此後便深受掌門石汝成的信重,聽說在太元門中威望極深,頗有洞虛第一人的態勢。
因此,也有不少太元弟子認為,左翃參已足以和亥清分庭抗禮,隻可惜還未有交過手罷了。
除此之外,她便記得裴白憶所在師門,頂上師祖就是這人。
不過在趙蓴的設想當中,左翃參卻是最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畢竟此人身後站著的,乃是太元掌門石汝成一係,而她從亭中玉簡內看來的消息,卻又昭示著周元陣宗和太元祖師蕭閒雲之間,有著不可被抹除的直接聯係。
與昭衍祖師以法傳道,開辟山門的方式不同,當年蕭閒雲是聯絡了士族門閥,合舉一宗,也是因為有此前情,世家大族才能在太元門中世代根植,流傳至今。自然,如今六姓之一的蕭氏,便是從蕭閒雲頭上傳下來的血脈,迄今為止,仍堪是六族之冠。
趙蓴便以為,周元陣宗既與蕭閒雲之間有著這樣一層不為人知的關係,那蕭氏後人能夠得知隱情,也就再理所應當不過。
是以今日在此啟鼎做法的人,便多半是那蕭閒雲的後人。
誰曾想,來的竟然是石汝成麾下,最受其器重的大能修士!
如此一來,在背後謀劃此事的人,就從蕭氏後人變成了太元掌門一係。
偏偏兩者之間又勢同水火,這便令人稱奇了。
好在王逢煙是落在了她的手裡,眼下就能一問,想到此處,趙蓴微微頷首,問道:“王道友既肯坦誠相待,那我也就不瞞你了。你我二人如今,正好就在左翃參做法之地的下頭藏著,不知此地的由來,他可有同你講過?”
許是問到痛處,王逢煙沉默了片刻,隨後才答道:“太元之人視我如階下囚徒,又怎會把如此隱情道與我知?隻是偶爾幾次,左翃參與那太元掌門交談之際,會以祖師崖房來稱呼此地。在此之前,也曾由他帶我到此地啟鼎,從生死功行簿中將大道功德抽出,全部都煉化作了靈源。”
“煉成了靈源。”趙蓴頓時恍然,幾個存在心中的問題也迎刃而解。
要是有太元道派在不斷煉製此物,便就可以解釋,渾德用以填補界隙的靈源從何而來了。
她暗道,所以蕭閒雲不僅成功鑄出了天地爐,還另外在周元陣宗的祖地,埋下了一尊尤為強大的鼎爐!
卻不知他與玉簡當中的周元掌門,周冠儀之間又發生了什麼,竟然叫周元陣宗一朝覆滅,作為掌門親傳的蕭閒雲卻反而活了下來。
趙蓴沉吟片刻,又從王逢煙的話語之中尋到了端倪:“從前幾次啟鼎都帶了你,今日卻換了做法對你趕儘殺絕,可見這一回,是抽取完大道功德之後就不必再用你……所以是要在這一次徹底用儘所有功德,而沒有了大道功德,生死功行簿也不過一卷空冊。
“隻是大道不絕,生死功行簿作為玄物,遲早也能把損去的功德重新積攢回來,太元如此竭澤而漁,拚著損壞玄物的風險,也要徹底將之吃乾抹淨,就隻怕……就隻怕成事之後,天下儘數落於他手,區區功德之物,便再也看不上眼!”
一時間,好似一層陰翳被人從心頭抹去,趙蓴內心悚然,不覺把這許多事情串聯起來,暗道:“天墟關!此事定然是和天墟關有關,不然太元不會為此冒這樣大的風險和代價!”
一旦讓此派將那天墟關霸占下來,便無異於是拿捏住了天下修士的命脈。
所以才要以阻止異人北上的名義設下大陣,又轉了矛頭直指雲闕山,黨同伐異,迫人依附。
倒是玩得一手好權術!
而這些事情,掌門知道多少,便是知道了,自己又能阻止多少。
趙蓴眉心緊鎖,思緒紛飛之際,心境卻逐漸有所平複,隻於心底暗暗歎道:“不論如何,隻要掌門有其對策,我便顧好眼前就是了。”
在她手中,王逢煙的元神微微顫抖,自然不能讀出趙蓴此刻心聲,隻看著麵前人沉下臉色,嘴上的話語也少了,心頭就猛地一震,將腹中話語好自熬煎一番後,終於是耐不住道:“趙蓴,趙道友!我這條性命,想必你也看不上眼。說我卑鄙也好,歹毒也罷。我想活,我隻想活!